第五十一章曲出冷宫
箫声里，幽呜如诉的味道，让小蛇当时就喜欢上了，他干脆躺到地上，头枕着两手，用心聆听。
姚阳朴也是折服这吹奏箫声之人的功底，听了一会，觉得满室明亮火光不合意境，于是去弄灭了火，与小蛇两人在黑暗中，听这意韵悲凉的箫曲。
这一曲的时间不长，一会儿就结束了，小蛇等了等，等确定曲子是结束了，于是意犹未尽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美滋滋地等着，希望后面还有惊喜。
过了不大工夫，箫声再度扬起，又换了一首曲子。
不过这次与前面的一曲，意境大不一样，而且那掌箫之师，似乎在上一曲里已用尽了情，这一曲并没有了摄人心神之力。
前后都算上，小蛇听了三次乐器声，但只一次能引起心绪的波动。
看来真要好听又引起共鸣，还要同时具备百转千回的技巧和用情在上面，才可以呢。
听这段箫已经不用全神贯注了。
小蛇问：“是什么人弄这些乐器？离我们很近吗？”
“算比较近，”姚阳朴说，“你没见过，因为那地方在你来的相反的方向上，所以你没经过、没见过。”
小蛇之前也听师父姚阳朴提过一句，说那是前朝的“冷宫”，师父姚阳朴每天都是上那里偷吃的。
小蛇学过的书籍里面，对前朝有提及，但没看见过对“冷宫”的描述，小蛇只知道属于皇室里的。
而皇室、宫廷这种东西，就是感觉跟普通凡人、平常百姓，离的很远的一类东西。
前朝的皇室、宫廷，那就更不仅是离普通百姓远，那连时代、时间都离的很远了。
前朝都已经灭亡，不存在了，但是却又在不远处存在着一些以前的宫殿和人，小蛇有点糊涂。
今天有闲暇时间，于是小蛇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姚阳朴说：“它是‘冷宫’，是前朝安置失宠妃子的地方。
“历朝历代都有‘冷宫’，因为女人一旦进了皇宫，成了皇上的人，就一辈子不可能再与皇宫脱离关系，失宠也出不了宫。就算犯罪，也基本不会赐死，因为皇室为了顾及体面，所以很少把犯了罪的妃子定死罪。
“于是就得有一处地方专门安置她们，软禁起来，没有自由。
“不过也只有前朝像这样单独在外，远离皇城与皇宫，另外设置‘冷宫’。在别的朝代，‘冷宫’只是一种说法，无固定地方，通常是在皇宫里面，在偏僻的阴暗的角落设置。
“我觉得，前朝在皇城以外设置“冷宫”，其实是为了修我们这一处地宫掩人耳目，是为了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敌人时，就躲进这个地宫里。
“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地宫所处的历北县，在当年是有大泽的一支大军在，所以他们也没能往这边来，没利用得了这一处地方。
“前朝覆灭后，活下来的妃子，也被当今朝廷养在这‘冷宫’里。我们平时的丰盛的饭食，就是从她们那儿悄悄拿回来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姚阳朴一“哈！”为自己用的偷的手段，有些难为情。
小蛇听了以后，没有多关心朝廷的事情，每一个朝代，每一次朝代的更替，都有讲也讲不完的事情。小蛇还是那个态度，它离自己很遥远，不想去知道。
但小蛇有点关心提到但吃的方面，问：“咱每天去拿吃的，那‘冷宫’里面的人够吃吗？会发现吗？我平时吃那么多。”
“没事。”姚阳朴肯定的摇摇头，，：“那些人才不会在乎少了一点吃的，虽然是前朝的尴尬身份，但有当今朝廷慷慨的给予，她们的生活都还是衣食无忧的。
“就说饭菜，你是不知道，她们每个人、每顿饭，都是十个菜以上。
“而至少有一半的菜她们连动都不去动，尤其是油腻的大鱼大肉，因为不够精细雅致，最被她们嫌弃。
“所以别说我拿了一点，就是全拿回来，也没人理会的。”
小蛇听得乍舌，像他这样看重实用的人，一时是理解不了吃不了的东西为什么要做出来，做出来再白白扔掉这种事。
小蛇想想每天扔掉的那些大鱼大肉，再想想已经扔了许多年，忿忿地道：“这些人到现在了还这么挑剔，以前就更不值得提了。现今的朝廷怎么也这么供养着这些人？纵容这些人？”
姚阳朴摆摆手，不去讨论这些，改说道：“所以啊，你听到的乐曲，可都是当年侍奉皇上的人演奏出来的，是世上数一数二的技艺，你以后能听到比这更好的，可是不容易了。”
姚阳朴独居多年，小蛇更是刚学着说话，难得这样的两个人也能聊得顺利。
两人安静了一阵，姚阳朴又说话道：“嗳，小蛇，你听了乐曲后是什么感觉？”
“啊……很虚幻，好像飞到了很远的，陌生地方。”小蛇说。
姚阳朴点头一“嗯”，说：“挺好、不错，还挺悟性的，你再仔细说说。”
小蛇想想说道：“感觉我飞起来了，变成了很多个自己，去到了很多地方，在乐器的不同声调里，有时是觉得游荡在无人的雪原，有时又觉得突然穿越丛林，倏忽变化，没有过程就突然改变了。”
姚阳朴点点头，乐曲的魅力就在于给人身临其境的美妙感受，小蛇果然是个敏感、灵性的人。
姚阳朴说：“这就对了，把心放开来就广阔了，感悟的也多了，这就是好处，就是目的。大致上我教你的东西，尤其武学之外的东西，全是抱着这个目的。
“你自己始终是一门心思练好武功，想成为无与争锋的高手，而你不知道，一个上乘武学的高手绝不是平庸的只会拳脚的武者。
“他们是什么样的呢？他们是智慧、广博、坦荡、正义、高明的，各种优点同时具备的人。他们大多深受佛家、道家思想的影响，才华横溢、气度非凡、悲天悯人、救渡众生。
“我让你学‘礼’、‘义’、‘乐’、‘诗’、‘书’，就是因为这些都潜移默化着你的心，让你广阔与智慧。
“广阔能包容一切，所以能让你更深体会上乘武学的精要，而‘腹有诗书气自华’，气度才能让你被人景仰和敬佩。
“一个没有胸襟，没有气度的猥琐的武者，只会被冠以‘屠夫’和‘小人’之名，你懂吗？”
姚阳朴说了一大通儿以后，问小蛇。
小蛇似懂非懂，但想起他最初学武的理由，他更多的是偏重于懂了。
想起那个高傲的飞过天空的女孩，他希望有朝一日，也可以变换成由他来相助她，让自己在她的眼睛里，也像她在自己眼里一样，无暇完美。
而既然她已经在他眼中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地位，那他希望被她看重，就要上一层，再上一层，要更潇洒，更……有姚阳朴所说的‘气度’。
他当然不能是猥琐的小人模样。
“可能不全懂，但我想有‘气度’，我想好得让人永远记住。”小蛇说道。
姚阳朴重重点头道：“很好！坚持住这份心，假以时日，你会做到的。”
姚阳朴接着住了口。
传进地宫里的曲乐声还是有，可风更大了，乐器的声音是回到了之前那种断续不全，听之不清的声音了。
今晚看起来只会糟不会好了。
过了一阵儿。
姚阳朴无聊之余突然说：“现在外面峭风寒天，四野遥遥，空旷无人，正是作诗的好意境。可惜我没有那个才能。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灵感？”
“我有。”小蛇说道。
姚阳朴一“嗯？”这回答，让姚阳朴非常意想不到，他只是随口一问的，没想到小蛇真回答有。
姚阳朴立即十分感兴趣的看向小蛇，石室里没有光亮，虽然已经在黑暗里适应了这么久，但姚阳朴看小蛇也不过是黑黑一团。
然后听到小蛇吟诗两句：“坟头黑影里，弄箫到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