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语手上干净的白帕子此时已经变成了米黄色,上面还有一道一道的泥灰痕,她拿帕子又摸了一下额头,帕子上留下一片泥黄:“啧啧,香菜,这能管用吗?”
遮得了下面,挡不了上面,依然是一身灰尘。
“二姑娘,葛将军有令,前方五里外有水源,就地安营。”
当日落西山时,外面传来一位长随的声音。
这两位长随至今都没有给林诗语等人添过麻烦,洽好相反,还事事给她们打点好,不然,以这几个没出过门的小丫头,还不得吃尽苦头。
即便如此,从来没有长途跋涉过的林诗语,依然觉得自己的一身骨头都快摇散了。
她原本在车里坐着还好,自出关后,越发觉得骨头里涨得难受,想起来走动一下都没地儿,外头风沙飞扬,一张嘴,就是满口尘灰,哪里还有什么兴趣去看那什么“大漠孤烟直”的美景。
别逗了,一天行程下来,一个个除了两个眼罩子还能眨啊眨,全身上下一身泥灰,看不出衣裳半点原来的颜色,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美景,赶紧洗个囫囵澡,然后往枕头上一扑,再舒服的低吟两声,那就是从早晨起来后一直盼着的事--睡觉。
这期间,葛将军在碰到生活在大漠里的一些部落,不过不大,他都会用队伍里从京城带来的精致物品,或茶叶,或丝绸之类,与这些部落交换一些牛羊,这个时候,林诗语的心情会好点,至少她和丫鬟们也能分到一口新鲜的肉食。
她的空间里还有在京城里带出来的饭菜,热气腾腾的,什么碧粳米,胭脂红,还有八宝鸭,三元牛肉片等,那可是有不少,但她不敢拿出来吃,只能偶尔等香菜她们在外间入睡后,她才闪进空间里打打牙祭,解解馋,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解掉一身的疲乏。
林诗语轻轻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水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营地里,护送的人正在忙着扎营,又或是去踩风,或是寻找能吃的青菜之类新活的东西。
“姑娘,葛将军有请。”
一个嘴角才长了一圈绒毛的小伙子,穿着不合身的大兵服来到林诗语的跟前。
林诗语正站在自己的帐篷前指挥葛将军安排专门给她们几个扎营的人好好扎稳点。
“什么事?”
“回姑娘的话,小的并不知是何事。”这个小伙子年纪不大,早就听那些“老油条”们说过,队伍中有一个官家姑娘生得贵如牡丹,娇艳无比。
他回了话后,悄悄打量眼前这位,原来,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看什么看?”香菜见他看呆了,凶巴巴地说:“再看,挖了你的招子。”
那小伙子微微有些脸红,林诗语心中一动:“你才离家的?”
“是,只是看姑娘年纪与自家阿妹年纪差不多,一时思家了。”小伙子有些腼腆的回答。
或许是在他心里真把林诗语当小妹了,又道:“姑娘,小的来之前,听将军提过,今儿是八月十五。”
林诗
语微微一怔,原来,她离家已有月余,可至今还不知她爹爹如何了。
她侧头看向香菜:“出门在外也不容易,给这位小军爷一壶上好的马奶酒吧,夜里也好驱驱寒。”
大漠的白天很热,可到了晚上后,又冷得要命,而在这四无人烟的地方,酒比赏银还受欢迎。
那小伙没想到不过是送个口信,就能得到如此好的奖赏,嘴里一个劲儿的说多谢。
林诗语只是微微颔首,叫他先回去复命,她随后就到。
香菜给她梳洗过后,这才随了林诗语一起去了葛将军的帐篷,其实,不过是有一射之地。
林诗语去的时候,葛将军正好在帐内办事,她与香菜略稍等了一会儿,见到几名太医从里头面带笑意的走出来,看到林诗语也是微微点头打过招呼。
林诗语猜葛将军请她必是有事,但一定不是坏事,只看看太医们的脸就知晓。
她进去的时候,葛将军正坐在矮文案前批着公文,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抬起头来,然后朝林诗语笑笑:“林二姑娘来了,快快请坐。”
一个对你爱理不理的将军,突然对你露出善意,你会怎样?
至少林诗语是受宠若惊了!
“葛将军,不知请我来有何事?”
林诗语对他没啥好感,遂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他。
葛将军一双狭窄细长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番,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位林二姑娘似乎与平日在京城见到的,那种养在深闺的女子有所不同。
他却不知,苏小芸本身就是个不喜拘束,年轻时更是闯荡过江湖的女子,自然与一般京城贵妇们教女的方式不同,她的纯粹是--放羊吃野草,只是大的方向不让林诗语偏离了就行。
说白了,苏小芸觉得,自己的女儿将来要是不喜嫁入勋贵世家,那就放她回云州,有自己的兄长们帮助,想来入个武林世家,做个什么掌门夫人也是不错的。
山高皇帝远,在苏小芸的眼里,其实,做个掌门夫人更自在。
葛将军的笑有些虚,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中带着些过火的热情。
“今儿是中秋佳节,一转眼已离京月半,按原本的计划,我们这支队伍是该赶到设在乌孙的关口处,再沉着这道线往西而去,经过两个关口便是你爹爹驻守的地方。”
林诗语认真的听着,她还是第一次很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爹爹所在的驻地原来是在两道关口之后。
她的心里转动起来,这位葛将军说这些莫非还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那位葛将军又道:“我们再行十余日,大抵在九月初即可进入乌孙驻地了,只是太医们多在京城娇养又水土不服,士气颇有些低,后听闻姑娘在京城开有点心铺子,想来对这做月饼一事很是熟稔。”
林诗语心中突的一跳,吃食这东西,她有听赵姑姑说过,若非亲近之人,譬如父母,同胞兄妹,又或是自家长辈,但凡不是站在一个队伍的,都要提防。
“将军言重了,这事儿原本我该应下来,只是
将军你也见过了,我们几个不过是娇弱女子,与家人做点心,也不过是三两块给尝个味儿,尽尽孝心,若是要给这队人做月饼,只怕我与我的丫头们是做不来的。”
她一方面表明愿意帮忙,一方面表明人微力小。
葛将军没想到林诗语给出这般老练的回答,这与上头提供的消息有些不吻合。
但此时已行至大漠深处,再去信追问为时已晚。
“林二姑娘说笑了,你本就是贵女,怎能让你们几个为我们整支队伍操劳,不过是大医们娇贵了点,还请姑娘帮帮忙。”
林诗语神情淡淡的坐在那里,抿嘴微微一笑:“将军说笑了,我本是这队伍里的一员,自当尽微薄之力,不如这般,秋香与秋菊对俗物不通,只有香菜与香草到懂做月饼,我让她俩去帮忙,将军再挑些心灵手巧之辈跟着学,做月饼不是什么难活计,想来让将**痛的是无人懂做京味月饼。”
葛将军现在才发现,上头的人真是小看了这位稚气未脱的林二姑娘。
这事儿原本就没什么好为难的,葛将军随后下令让那些伙头军挑了些手巧之辈出来,林诗语回了自己的帐篷打发香菜与香草去当做月饼的先生。
一时营地里忙碌起来,生火的生火,烧水的烧水,林诗语已有好些日子不曾沐浴,见得今日扎营之地靠水源,便差了秋香去打了水来,在两人的服伺下,洗掉身上的一层泥灰,秋菊拿了她的衣服去水边漂洗。
秋香在帐篷内生了火盆子,拿了干净的帕子帮林诗语绞头发。
“秋香,等秋菊回来,叫了外头守门的去拎几大桶水来,左右生了火盆子,不如你们也烧些热水洗漱一番。”
姑娘家总是爱干净些,即便是她的丫鬟也有些忍受不了,这两日她总见丫鬟们悄悄的挠痒,想来是难受得紧。
秋香应下不提。
等到月上三竿时,营地里不但生起了大堆的篝火,还飘起了猪油月饼香混着劣质烧刀子的味道,林诗语觉得有些难闻,可那些军爷一个个放开了嗓子唱着他们家乡的小调,大口大口喝酒,小口小口品尝这难得的月饼。
林诗语帐篷里也有人送来月饼,是先前那个小伙子。
“林姑娘,外面可热闹了,这是将军叫小的送来的,特意为按京味准备的。”
林诗语的眼珠子转了转,朝秋香喊道:“秋香,捡两块给这小哥吃,再给他泡壶茶,想来他还没吃呢。”
秋香一向是个只听主子吩咐的,除非是她觉得周围有杀气,她才会开口提醒。
此时,她端起刚烧好的一锅水,给那位小伙子泡了一壶茶,说道:“这茶叶是姑娘自己爱喝的。”
言下之意,她们并没有备粗茶叶。
那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林诗语安慰他:“不打紧,我爹爹也是武将,时常与他的手下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林将军是位好将军,我在队里有听传言,林将军能在红蛮子里杀个七进七出,每回都把红蛮子打得落花流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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