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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归往东临,同行7

  闻得这话,凤兮眸子滑出几许满意之色,随即松开了手。

  眼见老头斜眼瞪她,胡子也被他气得一抖一抖,模样委实滑稽,倒是惹得她眼角一抽,面上也忍不住滑出了几许笑。

  老头再度瞪她几眼,随即自袖中掏出了些瓶瓶罐罐放在桌上,随即朝凤兮道:“就这些。”

  凤兮怔了一下,目光朝那些瓷瓶一扫,最后要伸手去拿,却被老头伸手拦住,紧张道:“你做何?”

  凤兮的手稍稍一顿,低道:“自是想观察一番。”说着,眼见老头目光戒备,拦在她面前的手分毫不让,她倒是慢腾腾的缩回了手,低道:“这些瓷瓶内装的是什么?”

  老头眸色动了动,似是暗中挣扎了片刻,才朝她低道:“这里面可都是宝贝!”

  凤兮深眼凝他,蓦地勾出淡笑:“什么宝贝?”

  长白山老头将嗓音再度压低了一个调子:“蛊毒。”

  蛊毒?

  凤兮神色一变,长指一伸,趁老头不注意时瞬间拿了一只瓷瓶。

  老头惊了一下,当即伸手来夺,凤兮则是起了身,瞬间扒开了瓶塞,一股特殊的血腥味迎鼻。

  刹那,她脸色越发的沉了几许,目光朝老头落去。

  长白山老头也怔了怔,随即斜眼眼见瞪她好几眼,而后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瓷瓶,小心翼翼的塞好瓶塞,朝她不满道:“当真是没规矩!老头我的东西你怎可乱动,万一这东西爬出来了怎么办,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呢!”

  凤兮并未将他的话听入耳里,仅是稍稍坐回了位,低道:“寻常蛊毒,大多为毒虫,那些虫子一般可寄养在竹筒或是肉块内,而你这蛊虫是何种类,竟还需要寄养在血里?”

  长白山老头愣了一下,道:“丫头你倒是厉害,竟闻得出瓷瓶内有血。”

  凤兮眼角微抽,若非鼻子堵塞或是嗅觉全数失灵之人,都闻得出这瓷瓶内散发的浓烈腥味才是。

  她目光静静的朝老头望着,依旧是开门见山的问:“这瓶内,究竟是何蛊虫?”

  “这以血饲养的蛊虫,名为空虫。”

  “空虫?”

  “是啊!以空为名,不断吸血。一旦被沾染上,周身血流会逐渐被其吞噬,最后四肢发凉,浑身发冰,致而脸色苍白。这日子一久啊,定血脉枯竭而望,死相惨烈。”长白山老头默了片刻,才道,纵然语气没带什么别样情绪,然而那微微僵硬的嗓音,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紧然。

  凤兮的脸色已是变了。

  空虫,以血寄身,致人四肢发凉,浑身发冰,脸色苍白……这一切的一切,却与夜流暄的症状出奇的相似。

  夜流暄也浑身凉薄,怎么都暖不了的,且他脸色苍白,那孱弱的模样,似乎一日比一日加重。

  一想到这儿,凤兮瞳孔一缩,手指当即缠上了长白山老头的手,强行压抑情绪的朝他低沉沉的问:“流暄可是中了空虫蛊毒?”

  长白山老头一怔,随即推开她的手,煞有介事的朝她道:“怎么可能!那小子明明是寒疾!”

  凤兮脸色也跟着一沉:“若是寒疾,他心脉的跳动为何会那般薄弱?若是寒疾,怎在他屋子里生几个暖炉都无法让他全身暖和?”说着,嗓音越发的紧了几许:“以前在苍月宫时,他的身子就已经凉薄了,以前他虽面色不弱如今这般苍白,但他的手指是冷的,极冷的。”

  长白山老头目光有过刹那的停滞,随即朝凤兮瞪了几眼,道:“老头我说不是便不是。若是空虫蛊,最多支撑两月便一命呜呼了。那小子不是仍活得好好的?”

  说着,见凤兮面色依旧毫无松懈,老头拍拍她的手,朝她道:“我说乖侄女儿啊,你莫不是被那小子迷住了?以前都没见你这么心紧过他啊!”话刚到这儿,又摆出一副兴致盈盈的模样,道:“你与老头我说说,你们两个可是互订终身了?你们……”

  眼见长白山老头的话收不住,凤兮稍稍皱了眉,话语中存了几许悠远,“我只是不想流暄出事。”仅此而已。

  长白山老头噎住了后话,目光也几不可察的一深,但仅是片刻,他大大咧咧的道:“放心,那小子命硬得很,不容易出事。”

  说着,见凤兮脸色仍是不曾松懈,他挣扎着咬了咬牙,随即将桌上的瓷瓶朝凤兮面前推近了几分,道:“乖侄女儿莫担心了,来,老头我将这些宝贝都送你。”

  长白山老头难得大手笔。

  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只有占别人便宜的份儿,此番能慷慨将他宝贝的东西献出,委实难得。

  凤兮先是微愣,但仅是片刻,心底已是了然,想必自家这皇叔,定是在担忧她了。

  一时间,脸色也松懈了几许,随即朝他无奈一笑:“我要你这些瓷瓶做何!”

  “我这瓶子里的都是一些难得一见的蛊虫,珍贵着呢,你不要可莫要后悔!”他煞有介事的道。

  凤兮笑笑,只道:“凤兮前些日子喜欢制毒,然如今,却是没这心思了。”

  老头眸色稍稍一动,随意问:“那你如今对什么才有心思啊?”

  凤兮默了片刻,叹息一声:“很多很多。”

  “说一个最费你心思的。”

  凤兮转眸瞥他一眼,一时沉默。

  长白山老头愣了一下,而后伸手摸了摸花白胡子,难得的叹息一声,道:“我说乖侄女儿啊,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呢。”说着,朝她稍稍凑近了几许:“是不是最担心隔壁那小子?”

  凤兮嗓音存了几许悠远:“凤兮的确担忧流暄。但凤兮也担忧这天下。”

  老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登时吹胡子瞪眼:“让你别与我那孽徒相处,这下好了吧,你竟学了些他那些悲天悯人的心思。你一个女子,担忧这天下做何!这天下有人为你拼呢,你自

  个儿顾好你自个儿便成了。”

  凤兮怔了怔,勾唇淡笑:“是啊!以前你们便说凤兮命中有贵人相助。但如今,那位贵人似是也有难了呢!”

  “你猜到你那位贵人是谁了?”长白山老头气势一手,小心翼翼的问。

  凤兮转眸瞥他一眼,面上笑容减了一许,却是不答。

  长白山老头顿时忍不住了,又问:“你说你说啊,可是当真猜到了?”

  “这还用得着猜?”凤兮反问,深眼凝他,待他有些心虚的端正身子坐好,她这才稍稍垂眸下来,默了片刻,转了话题:“皇叔如今可是休息好了?若是休息好了,便过去为流暄把脉问诊吧!”

  “那小子让你来的?”

  凤兮摇摇头:“凤兮自己来的。”说着,默了片刻,又道:“在这渔村的几日,流暄显少服药,且还经常咳血。”话刚到这儿,她再度抬眸深眼凝他:“皇叔,是否是他的寒疾加重了?”

  长白山老头有些心虚的避开她的目光,喃道:“染了寒疾,咳血算是轻的了。以前那小子盖几床被子都冷得发抖,还抽筋乱抓的,可严重得多。”

  凤兮脸色微白:“可有什么办法根治寒疾?”

  长白山老头道:“多休息,多吃些暖身的东西,屋内多置些火炉,平常莫要感染风寒。”

  “就这些?”

  长白山老头点点头:“就这些,能保他拖个一年半载不发作。”

  凤兮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我说的是如何根治寒疾。”

  长白山老头突然一叹,似是硬着头皮迎上了凤兮的目光,极为难得的沉默片刻,才道:“寒疾无法根治。”

  说着,叹了一句:“丫头啊,也非老头偏向那小子,只是那小子委实受苦太多,你对他若当真有心,便好生对待。你若仅因歉意而对他好,那你还是莫要再与他多接触。你别看那小子平日里不将任何人放于眼里,但在你面前,他可是脆弱得很。”

  凤兮神色颤了颤,心底也紧了几许,再度沉默。

  长白山老头深眼望她几眼,无奈的摇摇头,低道:“不是要说去为那小子把脉吗?走吧!”

  凤兮回神,按捺神色的点点头,待起身后,她目光再度朝老头落来,低问:“空虫蛊毒,如何解?”

  老头一愣,“你怎就不信老头我呢!那小子当真是寒疾,而非空虫蛊毒所致。”

  “凤兮知晓,凤兮只是想问问。”

  长白山老头将她打量了几眼,眼见凤兮神色并无异样,他才道:“老头我如今这批蛊虫之毒,都是无解。”

  “无解吗?”凤兮脸色微微一白,随即勾唇朝老头勉强笑了笑,转身出屋。

  推开隔壁房门时,夜流暄正坐靠在床榻,手中已是执了奏章。

  床榻边,一名暗卫恭恭敬敬的捧着一沓奏章立在一侧,脸色刻板恭敬,眼见凤兮与长白山老头进来,暗卫弯身行了一礼,这时,夜流暄已是将奏折放在了暗卫手中那叠奏折之上,淡然出声:“速将这批奏折送回京都。”

  暗卫忙应了一声,不敢耽搁,迅速出屋,并合上了屋门。

  凤兮目光朝夜流暄扫了一眼,拉着长白山老头走近。待立在床榻边时,她目光朝夜流暄微微苍白的脸色一扫,道:“流暄刚喝过药,怎不好生歇息。”

  夜流暄平寂无波的道:“闲来无事,便看了些奏折。”说着,目光朝长白山老头望来,淡道:“身子依旧,不把脉也可。”

  长白山老头脸色微变,这时,凤兮却是逼着老头坐下,随即将夜流暄的手掏至他面前,道:“皇叔,你快为他把把脉,纵是配些调养身子的药方也可。”

  长白山老头拗不过凤兮,加之夜流暄也顺了凤兮之意并未收回手来,长白山老头终归是伸出二指探上夜流暄的脉搏,仅是片刻,他眉心一皱,脸色逐渐凝重。

  凤兮细细观着长白山老头的反应,捏着夜流暄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增了些力道。

  不久,夜流暄反手将她的手握住,缩了回来,长白山老头的两指顿在半空,抬眸愕然望他,顿时有些不畅:“老头我把脉,还从未有人中道缩回手去!你小子快些再伸出来,容老头我再探探。”

  别看长白山老头常日里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但偶尔在气头上了,也不会对夜流暄用上敬称。

  大抵是被他这般呼喝,夜流暄不惯,眉心也是稍稍一皱。

  老头见状,气息也瞬间收敛了几分,随即斜眼瞪他:“你身子如何,你自己清楚。只是如今我家乖侄女儿心系你了,你可不能再如以往那般对自己这般不在意了。”

  夜流暄神色几不可察的一深,平寂淡漠的道:“明日,我便差人送她回东临。”

  凤兮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脸色一白。

  长白山老头瞅了凤兮一样,当即怒了,手指头朝夜流暄一指:“你以为送走她便成了?若我这侄女儿当真舍下你了,当真不再心系你了,你小子怕是又要像以前那样眼巴巴的追来!老头我可给你说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你若是敢伤我乖侄女儿的心,老头我以后便伙同睿王府那老头将她嫁给我那孽徒!”

  夜流暄落在长白山老头的目光顿时森冷,“我能容顾风祈护她,甚至时常跟在她身边,但没允过顾风祈娶她!”

  “你管得着么!”长白山老头牛哄哄的脾气也来了:“到时候嫁不嫁还不都是我这乖侄女儿的一句话,若她当真对你死心了,要嫁我那孽徒了,你小子还想杀过去不成!哼,别成天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了,你这呆板之人啊,也亏得我乖侄女儿瞧得上你,你瞧瞧你那点可取,又不善良又不温柔,我那孽徒呆板成那样,都知道对我侄女儿先殷勤,你呢?一个人死扛着干些事儿,你以为这样

  就英雄了?”

  夜流暄捏着凤兮的手微微一僵。

  凤兮的脸色也有些惊愕与苍白。

  “你敢再说一遍?”夜流暄似乎也气得不清,平寂的嗓音顿时有了起伏,那汹涌而来的杀气逼来,顿时让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凉入骨髓。

  “你让我说我便说么?老头我才不说了呢!”长白山老头嘴里硬气,然而却是迅速起了身,故作淡然的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极快的挪去,头也不回的朝凤兮道:“乖侄女儿,老头我出去写药方子了。这小子若要打打杀杀了,你切记第一时间通知老头我,嗯,莫让他滥杀无辜,犯下佛祖不可饶恕的罪责。”

  夜流暄手中的亡命已是无数,若说罪责,早已数不清了。

  心底莫名的想到了这些,凤兮心头颤了颤,随即将目光落向他精致苍白的容颜,一时间,百味陈杂。

  “流暄,皇叔历来口无遮拦,其实本性不坏,你莫要计较。”她默了片刻,才低道。

  说完,见夜流暄不说话,清冷的目光仿佛有些失神,极为难得的似是在想些什么。

  凤兮脸色微微一变,身子前倾,顺势倚靠在他怀里,随即伸手环住了他细瘦的腰间,侧脸也枕在了他凉薄的胸口,低道:“流暄明日当真要差人送凤兮回东临?”

  “嗯。”半晌,夜流暄平寂无波的应了一声。

  凤兮神色不变,然而出口的话增了几许怅然:“那你呢?”

  “回南岳。”他道。

  “今日你不告而别,被凤兮追回,是以你便打算表明心思的与凤兮分道扬镳吗?”

  “今日不曾告别,只因时间紧急,不及告别。”

  “既是时间紧急,连告别的时辰都无,流暄为何又留下了?难道这会儿,你便有时间了?”凤兮怔了一下,极淡极淡的笑。

  这话一出,夜流暄没再出声,沉默了下去。

  凤兮低低笑出声来,嗓音越发的怅然:“流暄虽谋略过人,但却终归不会说谎。上次是,这次依然是呢。”

  说着,将他的身子环紧了几许,话锋一转:“皇叔方才说得极是,流暄冷狠无趣,可望不可即,委实不该是凤兮所喜,但不知为何,凤兮,就这么喜欢了。凤兮曾说过的,苍月宫环境幽密,适合隐居,日后待我们都安好时,便去那里住着,只是凤兮依旧存着这心思,但流暄你,却是早想将凤兮推开了。”

  “你回东临,才是最好抉择。你若跟在我身边,对你无益。”他静默半晌,才低沉沉出声。

  凤兮怔了一下,唇瓣上的笑容也僵了几许:“凤兮的后路,无须流暄来铺。凤兮也累了的,这些日子与你纠缠,每回都是你在无奈,在拒绝凤兮,有时,凤兮会觉得这般纠缠你,既然让你为难了,那凤兮,便该知趣的离开,放过你,也放过自己。”说着,长指一动,逐渐滑上了他的胸口。

  透过薄薄的衣料,指尖下感觉到的跳动弧度极小,凤兮目光沉了沉,默了片刻,才一字一字的道:“凤兮只想问,流暄这里,是否真正有凤兮。而你,是否有半点的喜欢凤兮。”

  她只要他一句话,亦或是一个词罢了。

  一旦他依旧决定拒绝她,那她便成全他。

  他今日不告而别,已是决心大定的想摆脱她,想必,他也腻她的纠缠了吧!

  而她也正因为心系于他,才不该给他太多的压力甚至无奈。

  是以此际,他只听他一句回答罢了。

  一旦他承认他心上有她,她北唐凤兮,必定倾尽一生的为他,对他至死不渝;一旦他说他心上无她,纵然是搪塞的假话,她也能装作不知真相的顺了他的意,从而归得东临,谋划她的一切,再将她所谓的那个惊喜尽早的捧给他。

  一切的一切,本早有打算,纵是心里对他的回答早有准备,然而待听得他的回答时,似是整颗心都突然炸开了。

  她脸色惨白,她方才清清楚楚听到,听到他说:“我夜流暄孤寂,身侧无人陪伴,是以对你在意了些。但我对你,并无半点喜欢。”

  是了,无半点喜欢。是了,是了。

  凤兮咧嘴一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流暄的这个谎言,说得很真,真得凤兮都快相信了。”

  说着,身子退出他的怀,缓缓站起,强行按捺神色的缓道:“既是如此,流暄也不必明日再赶走凤兮了。凤兮此际便启程归往东临。”

  嗓音一落,不敢再垂眸望他,凤兮当即转身,小跑出屋。

  心底是裂开般的疼,然而再疼,也疼不过那满腔怜惜的感觉。

  夜流暄呵,终归是不会说谎言,即便话语再真,可他的微颤微紧的语气却是出卖了他。

  既是不舍,又为何要强行推拒她,既是在意,又为何还要反其道而行的伤害她?

  夜流暄啊,不可一世,清冷无情,可在对待她时,终归是考虑得太多,顾忌得太多,因而,弄巧成拙的也太多,错过的也太多。

  只是,只是这样的他,才更令她心疼,纵然离去之意强烈,然而那狠狠疼着的心,终归再度迟疑。

  待足下步子跑至楼梯口,凤兮停住了。

  随即默了片刻,转了身,回了长白山老头的屋内。

  长白山老头正在桌上拿着墨笔涂涂写写,眼见凤兮脸色惨白,模样凄凄,登上将手中的笔一丢,忙朝凤兮迎了上来,紧张问:“怎么了丫头?那小子当真怒得要来杀老头我了?可老头我方才仅是在气头上说了他几句啊,你没劝劝那小子收敛收敛杀气?”

  正说着,却闻隔壁的屋门当即被打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极快的脚步声。

  “脚步虚浮,但却有力,定是夜流暄的。”长白山老头极快的说了一句,随即拉着凤兮便朝不远处的窗边跑,嘴里惊道:“快走快走,那小子来杀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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