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他一场姻缘...
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锤一般落在阮宝心上,击的一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声如擂鼓,
姻缘?什么姻缘?
他...他又是谁?
冥冥中隐约的答案浮上脑海,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摇头否认道,
“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当真听不懂么?”
季青言轻轻一笑,话语轻缓于她而言却字字压迫,
“你心里分明清楚,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是他的天定之人,你毁了他的姻缘,便要赔他一场姻缘,你躲不过的。”
“我曾为你卜卦,曾点拨你‘拨乱扶正’,你难道当真不懂?当真以为所谓的乱仅仅是天下之乱?”
“非也,非也。你的乱,乱在姻缘,乱在你欠下他的这场姻缘。”
银月当空,季青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徒留阮宝一人在阴影处神色怔忪。
她明白,她完全明白季青言说的是什么,
欠他一场姻缘...她欠了谢临一场姻缘...
前世里是她胡闹,暗地里拿谢临试药,导致他被秦栗捡去按头拜了天地,
在他们婚后的事,阮宝不是没有耳闻,像谢临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别说秦栗长得怎样,就算秦栗是天仙下凡他也断然不会接受。
婚后仅过数月,谢临为了躲避秦栗自请出征跟随谢国安奔赴前线,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里,秦栗偶然之下与他人情投意合暗度陈仓,谢临大败也矢归来,本应风光无限,等待他的却只有一顶绿的油光锃亮的帽子。
自此他便成了整个锦京里最大的笑柄,那时京里人人传唱一曲打油诗来对他调侃,
【娶妻当娶贤,莫娶秦家女。男子当称雄,莫成谢狗熊。风光无限有何用,战场得意情场失。夫妻本是异梦人,临到终头一场空。】
少年英雄鲜衣怒马,一朝归来颜面尽失。
欠了他啊,原来是欠了他...所以才有这一生。
这一天晚上阮宝不可避免的再一次失眠了,
未合的窗户透进些微的晚风,将床帐轻轻吹起,春花夜里迷迷糊糊的起夜回来看见帐子里头透出来的影子险些没吓晕过去,
缓了好一会才拍拍胸脯缓了过来,天可怜见,这行好是起夜过后看见的,这要是之前...
隔着床帐问了一嘴,
“殿下,您怎么还不睡呢?”
阮宝幽幽道,
“睡不着...”
她当然睡不着,要是听了这种话她还能睡着,那心得多大啊。
不过到了现在她心里也没什么好想的,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绪梗在心头里,乱的厉害。
她觉得上天跟她开了好大个玩笑,
才定了决心要远离那人,到头还是为那人而来。
可是为什么是他?就算如虚尘所言,她欠他一场姻缘,难道她就没有还清吗?
这天下,她的父兄亲人,她的命,难道这些都抵不过他的姻缘?难道他就没欠自己几条人命?
换而言之,这样的情况下,又叫她如何爱他?
越想越烦,一种想要满地乱转的躁意,她干脆掀了帐子,
“殿下?”
春花一惊,这怎么还下来了?
阮宝满地走了几圈还是静不下心,回头问春花,
“我还有没有什么事做?”
啊?大晚上能有什么事做?
春花茫然的摇了摇头,
“您没事做啊,您的事都做完了...”
这也没有功课,也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能有什么事做啊?
阮宝闻言烦躁的抓了两下头发,
“我不是说这种,我是说,能打发时间的。”
春花嘴角抽搐,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打发什么时间?但是既然主子有要求她照着做也就是了,试探性的提议道,
“绣花?叶子牌?看话本?...”
好家伙,不管哪个听起来都有点不正常,这大晚上的,这么干不是伤眼睛?
末了春花一拍脑门,
“殿下,咱们清点家产去吧!”
——
春花所说的清点家产还真有点意思,倒不是说去数芙蕖宫里有多少好东西,要是那么干的话可就太多了,就她们两个人去数不得数上个小半月?
她说的是月前阮宝及笄时各家送来的贺礼,因着那会有事阮宝也没细点过都堆到了库房里,
眼下既然殿下没事做烦的睡不着的话,不如去数钱,
春花头脑简单的想着,钱可是好东西,这世上最开心的事就是清点礼品了,不管什么时候,那有钱就有安心。
不得不说她这话虽然话糙,但理不糙,主仆两人半夜里秉烛进了库房,半室没拆封的礼物还真是带走了阮宝不少烦意。
各家送来的礼物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一些贵重的琴棋书画啊和周边,再不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金银玉石的摆件。
数着数着阮宝也觉着没什么意思了,兴致缺缺,突然听得春花在耳边小小惊叫了一声,
“哎呀?这是谁送的?还有翠光楼的首饰呢?”
她可是翠光楼的忠实粉丝,见了盒子一眼也就认了出来,忙不迭打开之后却是愣住了,
“什么啊这是...?”
阮宝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月光下红绒布衬着的金钗尾部修长,再往上看,钗头却是个螃蟹...螃蟹?
春花捻了钗子满嘴嘟囔,
“这谁啊,这么不会送东西?及笄礼送钗就够轻浮的了,还是个螃蟹?缺心眼就算了,连眼光也差吗...”
阮宝静静看着那只钗,过了会隐约想到了什么,
她瞥向刚才放了钗盒子的一角,果见那还堆了个大件挂着写了常安侯府的封。
真是...果然除了他就再不会有旁人送这种让人气的牙痒痒的东西。
不过...金钗...
他这个呆子,知道金钗意味着什么吗?
春花捻着金钗啧啧了几声,想到了什么似的也转头看了一眼,看见常安侯府的封单脸色顿时一变,
“婢子...婢子突然觉得,这金钗还挺好看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要是谢家公子送的她就没有疑问了,
唔,还真没看出来,谢家公子还知道送定情信物了?这金钗表白么,嘶,还挺有心的。
这么想着突然灵光一闪,反手将金钗插进了阮宝挽着的小髻中,
月光如水,少女未束的青丝衬得面庞愈发莹白,髻上玉色流转,
春花真心夸赞道,
“殿下,不是婢子说,您戴这个谢公子送的钗,真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