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的水榭廊当真荒的厉害,因着宫人们疏于打理,连带着廊下的草木也肆意的很,
靠近连廊的几棵芭蕉长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横七竖八,叶子都伸进廊下了,
等再走的近点,枝叶掩映的后头又现出了个人影,姿态是一样的四仰八叉。
那人影着了一身宫装,整个人背靠廊柱半躺着,烟粉色的裙角在风里荡啊荡的,露出一只微微泛黄的袜,那人伸了手在袜上抓了两把,似乎是舒服得紧,嘴里还哼出了几声调子。
通过这个声音,阮宝确定了,这个背影看起来格外雄壮的宫女,无疑是向云非本人,
虽是没怎么看见他穿女装在自己跟前晃,但冷不丁看见他这个模样,再加上这个动作...
阮宝眼角不可抑制地跳了几下,努力缓和了一下他带来的视觉冲击。
不过她显然是太年轻了,见识太少,
万万没想到,向云非一脸惬意的抓完了脚,格外自然的搓了下手,顺带着往裙子上抹了一把。
这...
她觉得,她现在就想走。
...
这场景别说阮宝见了脸色不怎么好看,连带着谢临的脸色也不怎么样,
真的,他是真的不想承认他认识这人,一点一点都不想。
奈何他不认识向云非,向云非可认识他。
“老大!宁安!”
向云非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见了两人脸上的笑挂的老大,刚搓完脚的手举起来招呼了两下,招呼完了又放下了,又搓了一把,
一边搓还一边嘀咕了一句,
“嘶,不是我跟你说老大,这绣鞋脱起来是真方便,下雨天晾脚是更方便了,比靴子方便多了。”
他大爷的你那是晾脚?你确定你那不是搓?
谢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勾了唇角冷冷一笑,
“是吗,既然没穿够,那以后都穿吧。”
以后都穿...这话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老大这脸色看起来也阴森森的,
向云非打了个激灵,立马规规矩矩把脚丫子放下塞进鞋里,鞋跟处直接一脚踩了个扁,谄笑道,
“不行不行,今个过了不就要回家了么,这要让我爹看见,不得打折我的腿?”
谢临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还他爹看见打折他的腿,就他现在这德行,自己不是他爹都想打折他的狗腿。
阮宝一旁听着,抓住了这话中零星一点信息,
“今天过了,要回家?”
她转过头来看谢临,
“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吗?”
杏眼因惊讶而微瞪,黑白分明的写满了愕然,谢临看着突觉有些愉悦,微俯了身凑近了看她,眉眼戏谑,
“舍不得我?你要是舍不得我的话...嘶...”
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某人拧了下手腕内侧的软肉,
谢临呲牙咧嘴的揉了两下,
别说,还他娘的挺疼。
拧了人的小脸微红,
“谁舍不得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说你们这就都忙完了要撤了?”
“这完没完的,你一会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临没正面回答她的话,格外自然的扯了她一只手,携着她往前头带。
阮宝叫他拽着走,也没什么异议,关于虚申的事,主要部分都是他安排的,跟着走也就是了。
倒是向云非眼看着两人走了,‘噌’地站了起来,
“哎哎哎?等等我啊你们!”
向云非急急忙忙跟着跑,却忘了鞋后跟还没提起来,沾了水的绣鞋拍在地上‘啪哒啪嗒’直响,更是差点没给他整个人掀出去,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暂时放弃跟上,转而去处理他不怎么听使唤的鞋,
等到鞋穿完了再一抬头,登时傻眼,
“诶?这俩人呢?”
太过分了!都不等人的吗!
——
水榭廊上连着一个三层的阁子,谢临带了阮宝,一路到了顶层。
跟这荒廊子一样,这阁子里也不见得多有生气,因着下雨里头光线昏昏暗暗,空气里都浮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尘味,
阮宝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下鼻子,
“好端端的来这干什么,这也太暗了,你从哪找的这么个地方?”
连她这生在皇宫里的都不知道,
谢临得意的挑了下眉毛,伸手就是一推,
关的不怎么严实的花窗应声而开,外头的天光便照了进来,
不过现在仍是看不见外头有什么,
花窗外静静立了一棵荷玉兰,横出的枝叶半掩了窗口。
阮宝有些疑惑的凑上前去,到了近前微微一愣,窗口下不远处的院子方方正正,院子中间是个好大的日晷,
这地方她认识,观星司。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观星司都一览无遗,
不过这会里头似乎是在烧着火准备要炼药了,在这里都能闻得到一股有些特殊的火气。
“你带我来这看什么?”
谢临没答话,故弄玄虚的比了个手势,脸上的笑意要多阴险就有多阴险。
这笑意看的阮宝多少有点惊悚,
想到这人折腾的本事...
她突然有点可怜虚申,
虽然还不知道他要怎么被人折腾,不过这并不耽误她现在为他在心里点上那么一根蜡烛。
掺了药味的火气有些熏人的味道,她不觉捂了下鼻子,视线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下方。
平日里司内懒散的宫人们今个都精神起来了,那个看起来就没有另一个精明的道童正指挥着人一趟一趟的往里搬柴,
好像...还真跟平常不太一样。
不一会柴也就都搬完了,宫人们陆续退出来,道童入内,左右看了两眼便合拢了大门。
阮宝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所谓好戏,大概就在这一会了。
这么想着更是全神贯注地观望着下方。
仿佛是为了应她这气氛似的,耳边谢临的呼吸声都小了很多,阁子里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她巴着窗沿屏息凝神,就那么看着看着,
猛然间便听得一声巨大的闷响,
“轰!”
这声音炸雷似的隔了那么远仍然响彻耳边,一时间震的她耳根子都跟着发麻。
观星司内乱成了一锅粥,沉重的大门从里头撞开,两个道童搀着虚申出来,步伐跌跌撞撞的,仪态之间好不狼狈,从头到脚都是黑灰,袍子都是破的,
最惨的是虚申本人,道冠不翼而飞,一头银发立在脑上根根分明。
一股火蛇见了风从里头窜了出来,
宫人们立时乱作一团,纷纷扯着嗓子叫嚷,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观星司里走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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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回我妈家了,我的存稿…又没了,剩下一章等我吃完饭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