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戏当真是热闹,
宫人们在下头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救火,始作俑者在阁上抚掌大笑,
“炸的好,炸得好,怎么就没把那老东西一起炸死呢?炸死了还省事了。”
谢临笑了半晌,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想了想才发觉阁里仍是静的很,旁边这人从那声响过后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凑过脸来,一看之后顿时就愣了,
“不是,你怎么了?”
这怎么魔魔怔怔的?成木头人了?这什么情况?
他疑惑的想着,然而很快也就知道了,
阮宝不是成了个木头,而是成了个炮仗,
炮仗在他耳边炸响,
“谢临!!你是不是有病?!”
阮宝当真是被他气的不轻,她还当这人领她来是看热闹,
结果连个提醒都没有,由着她当回事似的认认真真看,冷不丁又听了这么一声,
就这,但凡是个人都要吓一跳,胆子小的没准就过去了。
既然都是他设计的,那么提前说一声会死吗?!
谢临揉了下耳朵神色愕然的很,
“我怎么有病了?”
阮宝咬牙切齿,
“这就是你说的听响?”
这就是他嘴里的听响?
“对啊。”
谢临应了声,神色更愕然了,眼里狐疑的厉害,
“这还不够响?”
响...响你大爷!
......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阮宝气得不行,还想臭骂他几句,却听得他又恍然大悟似的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吓到了。”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口中啧啧称奇,
“没看出来啊,你胆子居然这么小?”
......
她想打人,真的想打人,就现在,
想着也就干了,一拳直直挥出去,冲着那张光是看着就欠揍的脸,
不过很显然,她动作没有对方的反应快,
谢临截住她的拳头,只是稍稍用了点力,她就动不了了,他凑脸过来笑嘻嘻的,
“别啊,好端端的生什么气?这是不是叫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见了鬼的恼羞成怒!
阮宝往回抽了两下手没抽动,一双眼睛瞪着他,脸蛋鼓鼓的泛着红意。
她这模样谢临看着,眼中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冷不丁想起了去年里他娘做的河豚,
小小的一只扁扁的,捏起来一会就能涨成个球,听说气性很大还能把自己气死,
唔...气死什么的...
大概兔子还是顺着毛捋比较好一点?
想到这里他不觉放缓了声音,
“别气了,是我该提前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和软,墨眸泛着浅浅的水光,里透露出来的意味,似乎是一种叫做温柔的错觉。
温柔...谢临...温柔?
两个怎么想怎么不搭调的词凑在一起,她登时一僵,怔怔然把手收了回来,心里那股火还真就有些消了。
还真是...邪门...
阮宝心里嘟囔了几句,转了两下手腕,语气不怎么自在的转移了话题,
“今天这一出是什么回事?你说清楚。”
“这个啊...”
谢临轻笑了一声,继而懒懒道,
“什么事也没有,给他加了点好料罢了。”
之前他和向云非折腾迷糊了云苡,支走了云苗,顺手在殿内丹炉的盖子上塞了枚霹雳丸,
霹雳丸这东西就是表面上的意思,是他自己从烟花里琢磨做出来的,劲道很大,只要足够热就会炸得很响。
塞进丹炉里么...不愁不响。
虚申得了血炼丹是只会早不会晚,他就是再怎么检查也不会想到卡在丹炉盖子里会有别的东西。
想要炼丹就一定会生火,等到生了火盖子烫起来,霹雳丸就一定会响,
只要它响了,以它的劲道,掀翻个丹炉子轻而易举。
至于这之后么,轻则丹药尽毁,重则...
该说不说眼下这情况也太重了些...
观星司的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直上九霄,惊动了半个锦京。
宫人们忙里忙外进进出出,虽是一盆接一盆的水往里泼,依旧是无济于事,
杯水车薪,说的大抵就是如此。
造成这样的局面倒不是说谢临这丸子杀伤力有多大,而是观星司里头的杂物简直是太多太多,里头的火一旦着起来便不会轻易扑灭。
试想一下,当丹炉倾翻,里头的火星子掉出来,左走一步硝石,右走一步硫磺,根本就是一步接一步的炸,紧接着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药囊垂幔,这场火过去观星司能剩下个框架就很不错。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观星司的火光在谢临的侧脸上映了一层火光,一切的原委从他嘴里轻描淡写般道出来,就好像底下的一切和他都没关系一样。
阮宝瞧了他一眼,提醒道,
“宫内纵火,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谢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罪不罪的跟我也没关系,放火的又不是我,再说了...”
他呲牙一笑,
“这带我进宫的可是你。”
这...可够噎人的。
好吧,事实也确实是这么个事实,要治他罪的话,估计也得把自己算上。
阮宝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谢临望着窗外,荷玉兰葱茏的密叶后是滚滚的浓烟,他叹了一声,听起来却并不像什么惋惜,反而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诶,天人下凡的国师大展身手开炉炼丹,竟然烧空了宫殿,啧啧...”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饶是虚申在传言里再怎么神乎其神,也是要跌落神坛。
不管怎么说,这身炸伤起码有个把个月不能作妖了。
大雨过后,天边挂上了一弯彩虹,彩虹之下的人间,大火似把空气也烧的火红,
谢临抱着手臂倚在窗边,
“下午我就要回去了,老二来了信,说是我娘催我回家去。”
“嗯。”
出来这么久,他娘惦记是应该的。
“观星司里养的那个玩意是什么我没摸清楚,左右不是个活人,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往里灌了一瓢水银。”
“嗯。”
水银剧毒,不管是什么吃了一瓢都得死。
“嗯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说别的了吗?”
连着交代了两句都只得了一个不知喜怒的‘嗯’,谢临有些不满,
这是什么意思?是好还不好?还是回了头仍旧要去找邵谨言?
阮宝沉吟了一下,
“‘嗯’啊...这个字的意思就是,”
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学着他的样子挑起一边的眉,
“你说请我看烟花,烟花呢?”
啊...这...
谢临一怔,思索了一下,
“烟花?我说了吗?”
阮宝怒,“当然说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他偏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我记得我好像说的是烟火。”
烟火...烟花,这有什么区别吗?
阮宝气得忍不住发笑,
“行,你说的,那烟火呢?”
谢临嘴角漾出一抹粲然的笑意,伸手遥遥往窗外一指,
“看了啊,那不就是烟火,有烟,还有火。”
......
“谢临!我掐死你!”
阮宝‘嗷’的叫了一声,什么仪态不仪态,统统滚到了一边去,两手卡住谢临的脖子,甚至生怕他逃跑手脚并用了上去,
这个姿势显然不怎么样,谢临耳根先是一红,转过脸来却是格外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了窗边上,轻巧躲开了脖子上的手,难能的哄了一句,
“想看烟火?嗯?七夕,七夕我带你去看烟火?”
居然约她七夕看烟火?他这个杀千刀的知不知道什么样关系的人才会约着七夕看烟火?
阮宝俏脸一红,一句拒绝还没有来得及说,只听得门外猛地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吁吁的喘气声。
“我可找着你们了!”
向云非一脚踹开了门,倚在门上不住的喘息,脑袋上横七竖八的珠花一颤一颤的,喘的够了抬起头来,双眼顿时瞪的溜圆,
“老大...宁安...你们这是...对不起,打扰了!”
识相的转身关门,默默遁走。
宁安巴着老大脖子,老大搂着宁安腰什么的...
但愿老大看在他非常识相的份上,回过头来能打的轻点。
呜呜呜,他瞎了!他发誓,他什么也没看见,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