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艾喲喲眼睛一亮,眸中立刻恢复了生气,随着他加快了步伐,不由担心地问了句:“你放走了我,就不怕凤硕对你不利?”

  凤彻只是惨淡地笑了笑,将那只定制的簪子塞到她手中,带着艾喲喲从小道急速奔走。

  “景王爷就在城外,他带兵已经围城,城楼上有个密道,直通城外,密道内有我安排的人接应。”凤彻指着城墙,“看到了吗?那里有一扇暗门,这琉璃簪就是钥匙。进了门你就安全了。”

  “为什么要救我?”她一直对他排斥厌恶,从未给过好脸色。

  “亦雪妹妹,我……”凤彻刚要开口,脸刷地一下惨白,像是吞下什么极苦的东西。

  此时身后扬起侍卫的大喊:“王妃逃跑了,抓住她!”

  凤硕紧抿双唇,在她背部猛然一拍:“快走!”

  两个字随着他一张嘴,生生带出一口鲜血,艾喲喲才发现,凤彻的后背被人射中一箭。

  “你受伤了!”她慌张地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帮他止血。

  “危险!”箭向雨水一样刷刷射来,凤彻大吼一声,张开双臂将她牢牢护住,鲜血将浅绿的衣袍浸透,他明明使不上力气,却硬是不让自己倒下,护着她一直朝城楼奔去。

  “不要让他们跑了!”侍卫的声音越来越近。

  箭雨咻咻而下,她毫发无伤,凤彻却身中数箭,他插满箭的身子就像个稻草人,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来,气若游丝:“快走!”

  “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他是为她而伤的啊,她岂能弃自己的救命恩人不顾。

  艾喲喲使劲力气拖着他走,可他的双脚却已经迈不开,血流成小小的湖泊。

  他身上足足有十几只弓箭,伤口一直汩汩地冒着血,她几乎扶他都找不到落手的地方。

  “亦雪,对不起,彻哥哥本想亲自送你出城,可哥哥走不动了。接下来的路,就靠你自己了。”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掰开她的手指,他不能拖累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自将她平安送出。

  “彻哥哥。”她第一次唤他哥哥,不想却是诀别。

  “亦雪……”凤彻释然的笑了,眼中泪水滚落,“在生命的尽头,能听到你喊一声哥哥,我真的很开心。能对我笑一次吗?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彻哥哥……”她哽咽地唤着他,勾起唇角,泪却止不住顺着下颚往下流,她知道他爱她,很爱很爱,可她连一个真心的笑容都未给过他。

  “亦雪妹妹,其实我很清楚,像我这样懦弱的人,怎么配得上的你。给你添了麻烦,希望你不要怪我。”

  “彻哥哥,你一点也不懦弱,懦弱的人不会用自己的命来救别人。我不该嘲笑你的真心。你舍命就我,我却一直一直在做着伤害你的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的笑容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是天气太冷,他的眼神怎么也对不准焦距。

  好冷,下雪了吗?

  他看到了,又一次看到了。

  满天的雪花纷纷飘落,她骑着白马在街头狂奔,银色的卷发伴着雪花起舞,对着他回眸一笑。

  “彻哥哥,你醒醒,我带你走。”艾喲喲握住他冰凉的手,努力托起他逐渐僵硬的身体,试图换回他的神智。

  “亦雪!快走!王爷在城外等你!”他忽然狠狠地将她推开,自己却重重倒在地上,背部的箭扑地一下穿透胸膛,断在身体里。

  她想要反悔,只听他用尽力气大吼一声:“走啊!不要回头!”

  艾喲喲一震,不能回头!若是回头,凤彻就白白牺牲了性命,城外的凤靳羽也会陷入险境。

  她双手狠狠抹掉眼泪,泪水却更加汹涌地往外冒,顾不了那么多,她迈开大步一路狂奔,朝城楼跑去。

  “要活的,不要伤着她!”身后是凤硕狂怒的大喊。

  艾喲喲一路狂奔,厚重的喜袍拖着地,头上的发簪跑落,银发披散开来,就像风中盛开的白莲。

  耳畔响彻缉拿她的呼喊,她全然不顾,跑掉的绣花鞋沿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下。

  她赤着脚,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跑!

  爹爹就在城外,只要进了那扇门,就安全了!

  门越来越近,心脏因为急速的狂奔和恐惧跳得又快又急,就像悬在喉间一样,她大口地喘息着。

  近了,很近了,她似乎听到了他清冷的声音唤着她的名,看到了他眼睛微微弯起一个月牙,对她挥手,好似在说“幼,来,爹爹在这里。”

  她笑了,可所有的笑容却凝固成了冰冷的画面。

  此时城楼上一下涌出一批身着盔甲的侍卫,手持长枪,形成一堵厚厚的墙,人越来越多,数也数不清,他们死死堵住那扇门,堵住了她唯一的生路。

  成批成批的士兵如潮水一般涌上城楼,她回过头,居然连来时的路也堵住了。

  眼见着士兵逐渐缩小包围,步步紧逼,艾喲喲挪动脚步却无路可走。

  城墙上的风格外大,艾喲喲一身火红的喜服被吹得呼呼作响,贴在身体上显得更加消瘦。

  银色的卷发在风中不羁狂舞,雪白的双脚因为适才的狂奔而被石子扎破流血,冰凉的石地全是血红的脚印,纷乱而无助。

  她一回眸,看到城墙下的凤靳羽,他也像受到什么召唤,朝她这边望了过来,四目相凝。

  终于见到他了!她终于见到他了!

  分别前,他还是一身雪白长衫,纯净得像冰雪一般,不染纤尘。

  他素来只穿白色,今日却穿了一身银色的铠甲,整个人显得更加消瘦。

  厚重的铠甲冷冰冰挂在单薄的身上,他身体一直很冷,这么冰冷的铠甲,他又身重剧毒,怎堪重负?

  艾喲喲的心骤然一缩,似乎就要涌出一股股的鲜血。

  爹爹,你很冷吧?喲喲却不能再在身边温暖你了。

  她微笑着朝他伸出手,隔着重重空气,做出抚摸他面颊的姿势。

  他们这么近,已经这么近了,她都能看到他,为什么怎么也摸不到他的脸呢?

  再也摸不到他的脸了……

  太远了,太远了啊!她甚至瞧不清他的面容,他似乎正对她大喊着什么,可那些话统统被风吹散了。

  看不清,听不见,但她能感觉到,那如她一模一样焦灼、热切、凄楚的视线,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也如一根红线牵系着彼此的心,从未分开过。

  她与他在一起六年,甚至更久,久到她都望不见尽头。

  他宠她,爱她,用生命在保护她,可她带给他的是什么?任性、误会

  、伤痛还有灾难。

  若不是她,他又岂会中毒?

  若不是她,烈不会死,凤彻不会死。

  那些宫女说的对,她是祸水,一切因她而起,是她害了所有的人。

  她欠他们的太多了,今生今世也换不清。

  凤靳羽似乎感觉到什么,在千万人中策马狂奔。

  爹爹,再唤一次我的名字,再抱抱我,再给我念那阙朝朝暮暮的词,再一次,好不好?

  可耳畔只剩风声,风声好大,吹散了他的声音,吹散了凤硕下令捉拿的狂吼。

  风太大了,足以将一切吹走。

  生不能同寝,死要同椁,爹爹,我来世还等你。

  瘦小的身体从城头坠落,火红的喜服被狂风股扬而起,就像一只断线的纸鸢着了火,转瞬就要化为灰烬。

  “幼!”凤靳羽狂呼一声,撕裂的声音像是震碎了心脉发出,异常凄厉。

  他从马上飞跃而起,张开双臂去接她。

  喜服的一角擦过他的手指,他收紧手臂却终于错过,嘣地一声,像巨岩砸在他心头,脑袋嗡地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城楼上的凤硕,空气刹然间凝固。

  一抹绚丽的紫色闪过,抱起地上的女人,飞身上马,邪魅的身影带起一阵寒梅香气。

  此时埋伏已久的风烈邪拉开裂天弓,瞄准凤硕,金色的羽箭破空而出,带出一道耀眼金光,直穿凤硕眉心,凤硕惨呼一声从城墙坠下。

  天地间响起胜利的欢呼,一场反叛就这样不伤一兵一卒平定,可她却不见了。

  “幼——”凤靳羽策马朝那个身影追去,欢呼们士兵和百姓堵住了去路,他就挥剑乱砍,也不管那些人是谁,只要挡路,见人就砍。

  人潮中激起一片骚乱,所有人都惊诧地望着那个头发散乱,发疯一样杀人的白衣男人。

  “靳羽,这些都是我们的士兵和子民!”风烈邪蹙眉提醒,万千将士看着,凤靳羽身为王爷,这么做无疑会乱了军心,动摇民心,何况那些无辜百姓也有家小,岂能残忍杀戮。

  “我又不是皇帝,也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管他们死不死,我只要幼!”凤靳羽疯了一般乱砍,杀出一条血路,可那人奔得太快,他只看见她散出一缕银发在风中飘扬,一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追!危险!那人是北辰染,他……”风烈邪揽住凤靳羽的去路。

  “闪开!”凤靳羽发狂地怒吼,从未如此大声,沙哑的声音似乎能将天震个大窟窿,未等风烈邪解释,他就一剑劈下。

  只见一条臂膀带着黑色的衣袖唰地掉落下来,风烈邪惨叫一声从马上坠落。

  “圣上!”士兵们齐齐围了过来。

  凤靳羽只是看了风烈邪一眼,眉心一蹙,一挥马鞭朝艾喲喲消失的地方狂奔,挡路就是一个“杀”字,他谁也不认!

  见他杀红了眼,完全失去理智,雪陌舞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掌袭去将凤靳羽从马上打了下来。

  凤靳羽飞速起身一剑朝雪陌舞劈去,雪陌舞轻巧一闪,在空中划出一道“清心符”贴了过去,才让凤靳羽稍稍镇定下来。

  “凤靳羽,你还是凤靳羽吗?你居然连你皇兄和我都杀?在你心里,除了爱情,其他什么都不算吗?”雪陌舞怒得牙根颤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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