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无涯海相当于奥林匹亚山,那位于制高点的轮宫就好比宙斯神殿。只有当值元老才有资格入住轮宫,在一百年间行使他们对地狱的监管职责。
这天,轮宫内外格外热闹。从一大早开始仆人们就忙碌起来,给大道铺上红毯,把鲜花绿植摆进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擦亮餐具和烛台......
莫瑞斯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来回逡巡视察,对整体工作进度非常满意。
“伯劳鸟,今天是什么日子?”
莫瑞斯左边肩膀一沉,说话的人一条胳膊搭在上面,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上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继续问他:“小梅茵又要嫁人了?”
“让她听见这个‘又’字你就惨了,卡梅伦。”莫瑞斯目不转睛地注视工人挂好大厅的画作,接着说:“没有人结婚,是小美人他们要到了。”
莫瑞斯出其不意地挪开肩膀,把卡梅伦晾到一边,朝远处的人影走去。
“什么时候?今天吗?”
身后卡梅伦惊奇地问他,只换来莫瑞斯连连摇头。他怀疑几天前开会的时候这位与会者不是没带耳朵就是没带脑子。
不愧是法老院里混日子的领军人物。刚刚提到的梅茵比他更甚,估计现在连床都还没起。莫瑞斯看看高高挂在天上的日头,抿着嘴唇往外走。
“你们真要送那个小辣妹上法庭?”卡梅伦紧跑几步跟上莫瑞斯的脚步,面朝他倒着走路,嬉皮笑脸地问。
“不然你以为她大老远来,是来旅游的?”莫瑞斯冲卡梅伦露出个凉凉的笑脸,远处的人朝他们挥手致意,是拉尔夫从外面回来了。
“不是,你不觉得法老院这么做有点多管闲事吗?明明是小美人的家务事,你们偏要插一脚。我看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那天晚上实况转播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卡梅伦回忆起飘窗里的画面口水直流,眼睛里春光荡漾。
“多管闲事?前一阵神殿山都快被震塌了,边境的战火好巧不巧就那个时候燃起来,不是很有意思吗?如果发生这么多事都不闻不问,法老院就真成了摆设了。那个小女子看着弱不禁风,可是身怀灭世之力。你可不要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莫瑞斯说着,调转目光冲远处的拉尔夫挥了挥手,加快脚步朝他的方向走去。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和法尔曼一直看不惯小美人,有事没事地就想给他找点不痛快。至于他的女人,自然也想尝尝是个什么滋味......”卡梅伦眯起眼睛狡黠地笑,放低声音:“等那女人进了你的监狱,再大的本事也没地方施展,就遂了你的心愿了。我说的对不对,伯劳鸟?”
莫瑞斯脸色沉下来,挥手过去就要揪卡梅伦的衣领,那边哈哈一笑,化作一团烟雾,又从拉尔夫背后冒出来,冲莫瑞斯做了个鬼脸。
“拉尔夫,替我抓住他,你看我这次不给他点教训。整天只想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莫瑞斯咬牙切齿地指着拉尔夫背后的人。
“拉尔夫,他公报私仇,自己人打自己人,你快为我做主。”卡梅伦像无尾熊一样挂在拉斐尔肩膀上,笑嘻嘻地叫起来,“他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东西,还不让我说,是不是伪君子?”
“什么玩意儿?你敢再说一遍吗?”莫瑞斯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夹在中间的人没有听见两人前面的对话,只看见莫瑞斯眼里已闪现杀意,对此他十分无奈,嘴角一抽,摆摆手给他们做和事佬:“行了,够了吧。轮宫一共五个人,就你俩凑一块最热闹。”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莫瑞斯不再搭理卡梅伦,看着拉尔夫的眼睛。
“去法庭转了一圈,那边都准备妥当了。”拉尔夫答着,见卡梅伦搭着他肩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盯着他瞧,便笑了笑,问他:
“卡梅伦重生以后还是第一次参加庭审吧?”
“嗯,第一次。听说那姑娘也是重生过的。她也是凤凰族的吗?”卡梅伦略带思索地问。
“不是,她属于鬼族,是神之火使她复生。她的故事很长,一时半会儿可讲不完。”拉尔夫回答。他拍拍卡梅伦的手臂,示意放开自己。然后冲莫瑞斯点了下头:“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轮宫的一切都按计划布置。另外,我正想和你说说明天证人的出场顺序,想问问你的意见......”莫瑞斯说着,随拉尔夫一起往里面走。
卡梅伦没有跟上,每天这个时候是“火鸟逐日”的时间,他要环无涯海上空飞一大圈以消耗身体里过剩的能量,才不会连累法老院因温度过高而自燃。谁让他是一只火凤凰呢。
一想到很快可以看见被神之火复活的人,卡梅伦觉得倒也不错,就怀着这份期待往轮宫外走去了。
******
苏莱特一行抵达中心城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出现两轮红日,其中一个小一些的正在快速移动。苏莱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移动的火球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也没看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火鸟逐日。”路西法为苏莱特解说。“那个红色的亮点,其实是火凤凰卡梅伦。”
“火凤凰卡梅伦......”苏莱特把头转向他,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虽然骄傲自大了点,懂的还是挺多的,这一路上给她讲了不少书里没有的东西。
“这是无涯海特有的奇观,卡梅伦为了释放过剩的能量,每天要巡飞领地一圈。”路西法喜欢苏莱特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又接着说:“火凤凰在地狱算是珍稀物种了,和我的飞龙差不多,可遇不可求。卡梅伦是公的,却一直找不到母的来配,所以打了好几万年光棍了。是不是贝利尔?”路西法打趣地问对面的人。
“听说最后一只母凤凰因为偷吃神的东西,被天界灭了。”贝利尔耸耸肩,“法老院托我做过调查,到现在为止我也再没找见第二只火凤凰。”
“卡梅伦是贝利尔发现的,还有一阵子养在家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路西法眯缝着眼睛回忆着,“那时候地狱里纷争不断,赫利还在位。”
“听说卡梅伦才刚浴火重生不久。火凤凰一族险些绝种了。”桑扬沙在旁边插了一句,看出来苏莱特非常喜欢听故事,他便愿意多爆料给她听。
“还能死而复生?”苏莱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把头转向桑扬沙。
“火凤凰也被称作‘不死鸟’,在香木点燃的火焰中自焚就可以重生。”桑扬沙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不过卡梅伦这个家伙简直是荒唐至极。”
苏莱特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卡梅伦他啊,在夜店爱上一个女子。可那女子不爱他。知道卡梅伦是火凤凰以后便说,只要他肯表演浴火重生,女子就考虑同他交往。”桑扬沙说着看向路西法,那边已经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他就真的自焚了?!”苏莱特一脸黑线。
“这家夜店是玛门的产业,我听他说起过这件事。”路西法接下桑扬沙的话头,“那女人很坏,给他准备的不是什么香木,而是香木熏过的枫木。如果不是小妖儿及时赶到,添了香木进去,可怜的火凤凰就变成烧鸡了。”
“直到现在这家夜店还是地狱人气最旺的店面,每年贡献不少税收,就因为上演过‘浴火重生’。”路西法一脸坏笑,感慨万千地看向高空移动的火球。
苏莱特瞄了瞄与她同行的这三位堕天使,他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如出一辙。
“那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吗?”苏莱特弱弱地问了一句,似乎车厢里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谁知道呢”的答语。
好吧,这不重要了。
苏莱特沉默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
从中心区到终点轮宫这段路程,这辆金碧辉煌的元老专车外面又增加了随行的礼宾队。骑手们一身戎装伴行在四周围,他们骑着高大雪白的“雄鹿”,苏莱特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鹿,巨大的兽角上散发着明黄的光晕,透出一种高洁的美,让人看了心也随着平静下来。
苏莱特隔着窗子往外看,中心区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偶尔会在道路上看见行人,他们都是法老院的元老,明天会出现在陪审席上。有的看起来岁数很大,拄着拐杖面朝地面驼背而行,走得吃力,有的看起来还很年轻,可不论年纪大小,每个人都是银白的卷发,长长的,闪着光泽,在后背用红色或者蓝色的丝带扎着。
正觉得好奇,车厢里的路西法和贝利尔像变魔术一样各自手里也多了一捧白花花的东西。正和外面那些人头上的是同款。
“假发?元老都要戴这个?”苏莱特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玩意儿叫冕。老家伙们认为只要大家都是白头发,就谁也别嫌弃谁老了。”路西法一边抱怨一边盘起自己的长发,把它们塞进卷发里面。桑扬沙凑过来帮他整理。苏莱特干脆把座位让出来,坐到了贝利尔身边。这位昔日好友三两下就整理好了自己,他的余光察觉到了苏莱特的注视,于是大方地转过头对了上她的目光。
“怎么样,苏莱特?”他俏皮一笑,那双眸子依然清亮如昔,期待着她的点评。
“好看,像......披着羊皮的狼。”
苏莱特伸出手拉了拉他肩头的卷发,开了个玩笑。
贝利尔听出了她的挖苦,脸上现出窘色,讪讪低下头去露出苦笑:“真精辟。”
车子就在这时候缓缓在轮宫停下来,外面响起军乐队的演奏,是首进行曲。
“小肥羊,外面那些才是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狼。跟我来吧。”路西法借题发挥,说完起身牵住苏莱特的手带她往车门走,趁机不忘在她腮边偷得一记香吻,借此为她脸上涂了层类似胭脂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