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囚笼

  在阿各虏招待他们的宴席上,清古看着阿各虏跟几个儿子都十分兴奋的样子,便出口问道:“东家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说出来也让我们听听?”阿各虏爽朗地笑了笑,回道:“客人,你们今天才来所以不知道,我的大儿子,阿古扎,就是这个!”说着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大儿子的头,阿古扎腼腆地笑了笑,阿各虏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这小子!要结婚了!跟我们的邻居,卜罗嘎家的姑娘!”戟礼跟着笑了笑,说道:“那就祝贺东家了!”

  说着端起茶来朝着阿各虏敬了敬,阿各虏端起酒碗来回敬了一下,戟泽便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几场下来,几个男人便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呼呼大睡起来,戟礼跟清古喝了几口茶便回了房间,留下阿卜丽提收拾着剩下的一片狼藉。月轮高挂时,正当阿卜丽提哄好了弟弟,准备睡觉时,一个男人打开了门走了进来,阿卜丽提吓了一跳,借着灯光才看清楚来的男人正是四位客人当中那个“生了怪病的弟弟”。

  阿卜丽提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怪病,也怕他犯起病来,准备从房间后门溜出去叫清古他们来把这个男人捉回去,却被戟礼叫住了,这个面容俊俏的男人举起画着琵琶的图谱朝她温柔地说道:“你叫阿卜丽提是吗?请问哪里有木头呢?”阿卜丽提愣了愣,朝着戟礼问道:“你要给我做琵琶?”看见男人点了点头后,她鬼使神差地朝着戟礼说了一句:“跟我来。”便带着戟礼抄近路进了白日里砍卜萝格的树林,绕了几段路后,将戟礼带到了一棵倒下来的枯木旁。

  戟礼蹲了下来摸了摸潮湿的枯木,摇了摇头,逛了一圈后,摸着一旁一根粗壮的树木点了点头。阿卜丽提看着他摇头又对着树点头,疑道:“你做什么?这么大的树我可砍不下来!”戟礼说道:“无妨,我自己来,你累了一天了,回去睡觉吧。”说着从腰间抽出剑来,阿卜丽提看了他几眼,便后退了几步,看见他闭着眼睛念了些什么,泛着寒光的剑刃便开始发起光来,他朝那棵树挥了挥,便从树干中砍下一段来,剩下的树木稳稳当当地立在木桩上。阿卜丽提从未见过法术,这样的情形出现在她面前,再配上戟礼这样的面容表情,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便是天神下凡。

  她看见他砍下木头来,便将剑收回了剑鞘中,她朝她看了一眼,说道:“你还不回去么,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就不好了。”阿卜丽提回头看了看,又看了戟礼一眼,转身朝着过来的路跑了回去。

  戟礼摸着砍下来的木头,拿出图谱来,对照着图谱,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开始削起来。阿卜丽提躺在床上不停地回想着刚刚的所见所闻,有怪病?看着不像啊,倒是彻夜难眠了。邬秂半夜醒来,突然发现戟礼不见了,刚打开门准备出去,便看见戟礼抱着木头走了进来,朝他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语气与心魔完全不同,邬秂朝他质问道:“你做什么去了?”戟礼将手中的木头放进床底,用布遮了起来,才朝邬秂回道:“夜里睡不着,出去逛了逛。”说着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而后的每夜,戟礼都趁着夜色带着半截木头以及几把锉刀潜入森林里,心魔觉察出了他的异样,却也懒得管他,只要心魔在一日,他戟礼就永远不可能成仙,对于青山一派的修行人来讲,一个修为已经踏入成仙门口的人,却永远成不了仙,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于是他们在阿各虏家待了十几日,没几天便是乌格鲁伊节——也就是祭天的节日,听村里的人讲,今年村里的乌格鲁伊节将与往年的不同,今年大祭司得到了神灵的启示,下一任大祭司将在他们村里诞生,于是现任大祭司马不停蹄地带着教职人员来村里,他将亲自主持村里今年的乌格鲁伊节。全村上下得到消息后都欢欣鼓舞,对这位传说中的大祭司充满了敬畏。当戟泽出门打水时,就正巧碰上大祭司带着一干人等骑着高大的马进村,队伍后面还带着几个牢笼,他看着牢笼里面活生生的人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还是将要生产的妇人,一种寒意自他心底慢慢爬了上来。

  他向周围围观的村民问道:“这不是活人么?为什么你们大祭司要将他们关起来呢?”一旁的村民看了他一眼,便回道:“大祭司关他们,自然有大祭司的道理,外乡人,今年大祭司亲自来主持咱们的节日,你能赶巧碰上真是走了大运了!”听了后,戟泽心中的疑问更多了,他朝着阿各虏家走了回去,找了清古来,彼时清古正在教阿卜丽提认字,他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清古。一旁正在用木枝在地上练字的阿卜丽提听了戟泽的疑问后,便在清古沉思的时候说道:“你看见的应该是大祭司用来祭天的祭品。”听到祭品两字后,清古惊讶地回过头去,朝她问道:“连将要生产的妇女也是祭品?”

  说着,门吱呀吱呀地叫着,听声音应该是阿各虏带着从邻家打赌赢来的战利品回家了。阿卜丽提便低下头去笑了笑,继续写着,一边划着笔画一边说着:“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哥哥之前回家来说过,大祭司找到了一个天国一样美丽的地方,大祭司大慈悲,从那个地方救下了将要被行刑的人,你们看到的可能就是大祭司从那个地方救下来的人吧。”清古还想继续深问下去,却看见阿卜丽提望了一眼门缝,便将树枝丢下跑开了。戟礼跟清古对了对眼神,便走回房间细细研究起来。

  戟礼看着清古说道:“刚刚小姑娘说,那是大祭司从天国一样的地方救下来的人,你觉得可信吗?”清古想了想,说道:“阿卜丽提不会骗我们,倒是那个大祭司有点可疑,你可有看见他们往哪儿去了?你带我去看看。”戟泽点了点头,朝着正在紧紧盯着戟礼一举一动的邬秂说道:“我此行前来也是为了调查喇罗国与魔族勾结一事,若真有此事,你好好看着你师父,莫让心魔做出出格的举动来。”

  看见邬秂抱着拳拱了拱手后,才带着清古出门去。他们二人走出门后,邬秂朝着正在床上打坐的戟礼说道:“你这几日行为反常,该不会是真想与这喇罗国的魔族联系吧?我劝你最好收了心思,戟泽师叔跟清古道长都不是等闲之辈。”

  戟礼的心魔弯了弯嘴角,说道:“哦?”非等闲之辈的戟泽与清古跟着大祭司的队伍来到了他们驻扎的地方,清古果然在一车车的牢笼里面看见了挺着个大肚子浑身浮肿的女子,那女子始终一脸痛苦,像是快要生产的样子,清古叹道:“这怎么能行,若是再不生产,搞不好便是一尸两命!”戟泽闻言道:“这是喇罗国,你我并不方便出手,且看看这大祭司要做什么吧。”清古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回去罢,我去给这女子送点药。”说着便朝着牢笼走了过去,戟泽看着清古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袖中的八卦盘却开始转动起来。

  他察觉到袖子中的异样,从袖子中取出了八卦盘来,八卦盘像是感受到了极盛的妖气,指针一直疯狂地转个不停。看来这大祭司,应当是与魔族有点关系。他便将八卦盘收回了袖中,若是想逼出这个魔族的话,用法器设个阵法是个不错的方法,问题就在于喇罗国的乌格鲁伊节在即,若是做法事做得太明显,对于本就排异的乌涂教来说,甚至用不着大祭司出手,便能鼓动村民将他设的阵法破坏掉,看来最好是在乌格鲁伊节当时做,且不能做得太显眼,至于做什么阵法,还得与清古一同商议商议,若是戟礼能醒过来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戟礼的心魔,之前一直疲于观察此地的地势与方位,他得择个日子与清古一同,将戟礼的心魔逼出来绞杀了,免得若是心魔与此地的魔族勾结起来,到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想着,他便转身沿着原路走了回去。清古悄悄地走到女子的囚笼旁边,女子发现她在盯自己的肚子,便警惕地朝她叫到:“什么人?”清古倒是惊喜地看向她,说道:“我正愁怎么跟你搭话,你会说话,那就好办了。”女子依然警惕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却看见清古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锦囊来,从中捻了几颗丸子伸向笼子里的她,她看见清古说道:“你收下这个,你是要生产了吧,吃这个能减轻生产的痛苦,我也是女子,你就信我吧。”牢笼内的妇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了药丸,清古收回手来,往周围看了看,说道:“明日我带些布跟工具来,不过,你不是喇罗国的人吧?”女子看了看她的装束,也说道:“你不是也不是这里的人么?”

  清古说道:“你是怎么被抓来的呢?”女子看了看清古,咽了咽口水,说道:“告诉你也没事,我原是桃源境的人,他,杀了全部的人。”说着瞪着眼睛便将手指向大祭司所在的房子,伸起来的手又因为铁链而重重垂了下去。清古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便躲过看守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牢笼里的女人将药丸藏进衣服里,冷冷的看着清古的背影,告诉了别人又有什么用呢,想要救他们的人,都被这个大祭司弄死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别人,得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毒打,只不过现如今是因为怀了那个大祭司的孩子,他们不敢把孩子打掉罢了,她在赌,赌一个能有人救下他们的可能。在乌格鲁伊节到来的前几日,大祭司忙于制定典礼各个细节,清古果然没有食言,送来干净的布料与一把锋利的剪刀,为防她轻生,清古将剪刀别在腰间,并不给她。

  在她忍过了几轮阵痛后,在清古不眠不休的帮助下,她终于生下了一子。这个孩子是罪恶的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不过她依旧感激清古给了她在生产中活下来的可能,于是她开始试探性地问清古一些问题,开始琢磨着逃出这个牢笼。听到婴儿的叫声后,大祭司立马派人过来抢走了孩子,并亲自在她背上刺上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当乌格鲁伊节前夜,清古准备施法破开牢笼的锁时,当锁终于被敲开时,当她伸出被镣铐铐住的脚,想要迎接自己的自由时,背后的图案突然闪起紫色的光来,就像是一个烙印,疼得让她不得不缩回已经伸出去的脚。她绝望地看向清古,两行热泪从她脸颊滑落,她咬着牙摇头说道:“我大抵是活不了的了,你走吧。”说完便蜷缩进牢笼的一个角来,不再看她,她再怎么唤她,她也不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