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恐惧从姜悖的心底爬了上来,青歌继续说道:“难道官人忘了,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么!妾身懂了…”说着便背过身去,渐渐消失在树后,姜悖跟了上去,却没有发现女鬼的一丝痕迹,若真是江夨,那他做了什么?出了这档子事,姜悖是再没心思寻欢作乐了,段芸跟了出来想要挽留他,却还是只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段芸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她不明白明明做得好好的,他怎么就突然跑了出去!
姜悖跑出了椒兰殿后,青歌看着没有人护着的段芸,扯出一个阴森的笑来。她闪到了段芸面前,带来的晚风吹灭了房内房外所有的灯,段芸看着突然闪进来的白衣女鬼,吓得赶紧躲到了床上,她颤抖地指着她道:“你,你是谁!怎么敢夜闯寝宫!”青歌渐渐走近了,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段芸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脸。姜钰柔!是姜钰柔!那个小崽子来找她索命来了!
她抱紧了被子,眼睛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女鬼,是一下都不敢眨。青歌朝着段芸面无表情地说道;“段芸,酒好苦啊!”段芸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朝着她叫道:“你,你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是秋菊!是她下的药!我知道了想去救你,没有来得及呀!”这个时候了还说假话?青歌睁大了眼睛,直直瞪着段芸,朝着她冷冷地说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害死了我的母亲!又来害我!”
说着飘上前去掐住段芸的脖子,段芸一下子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大叫道:“对!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我是为了你们娘俩呀!姜,姜悖他坐上王位,你们娘俩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他害死了江家所有人!为了保住你们娘俩!我才,我才设法逼他把你们娘俩救出宫外的呀!”青歌皱了皱眉,为了江夨?说得好听!明明是她自己眼馋了荣华富贵,江夨恰巧是这条路上的绊脚石罢了!
她将段芸的脖子掐紧了,段芸已是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她看了看段芸的样子,忽然放下手来,不急,来日方长,就这么掐死她才是便宜了她,她要让段芸看见自己的容颜渐渐腐烂,君王恩宠不再,她要让姜悖亲眼看见他视如生命的权力,他抢来的国家,都一一葬送在他自己手里!
戟泽、清古以及邬秂带着被符封住的戟礼经过半个多月马不停蹄地赶路后终于走到了喇罗国,戟泽与清古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扮成商人进入喇罗国,毕竟喇罗国的信仰与其他两国不同,且一向视他们青山一派为异端,若是亮出身份倒是多有不便了。喇罗国以教治国,本土的乌涂教是便是国教,乌涂教的首领为大祭司,与乌涂国国王一同治国,每十年便会从乌涂教的教民中,经过祭天选择仪式,由他们信奉的神灵来决定下任祭司的人选。当戟泽他们四人进入喇罗国时正值喇罗国国民在为即将到来的祭天仪式做着准备。
在经过与当地人的交流之后,他们四人决定先暂时住在当地的一户男主人名叫阿各虏的猎户家。戟泽向男主人阿各虏交过暂住的费用后便带着剩下三人走进了阿各虏的房子中。因阿各虏是猎户,所以他们家今年决定上交的祭品便是极难猎到的鹿子,接到安顿戟泽四人的任务后,他家的情况倒是难得地宽裕了许多。阿各虏的妻子为阿各虏生育了八个儿女后便去世了,其中有五个小子,三个姑娘,年纪大点的两个姑娘早早便出嫁了,五个小子中有四个哥哥已经到了帮家里干活的年纪,但都还没娶妻,阿各虏常年在外打猎,隔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如今祭天仪式近在眼前,阿各虏便决定陪孩子们过了这段时间再走。
剩下最小的姑娘阿卜丽提在家照顾着不满周岁的弟弟,全家人靠着哥哥和父亲在外打猎或者干活换得的粮食过活。听闻阿各虏家的情况后,戟泽便慷慨地决定将带来的几袋面粉中的其中两袋以及几斤棉花与土布送给阿各虏一家,阿各虏替自己以及孩子们感谢了客人的慷慨后便决定邀请他们四人参加今年的祭天仪式,喇罗国的人民是十分乐意与外族客人分享盛大节日的喜悦的。
当阿各虏问及为什么戟礼为什么不理人时,戟泽看了占据戟礼身体的心魔一眼,便笑着对阿各虏说道:“这位是我的弟弟,不瞒东家说,这次来喇罗国便是为了他,他染上了怪病,须得喇罗国的‘姑息草’才能治,”说着将姑息草的模样画了下来交给阿各虏看,“不知东家有没有见过此草?”
阿各虏拿着画左瞧右瞧,回道:“这不就是我们的‘卜萝格’嘛!这草在我们这里随处可见,若是客人有时间的话,去一趟旁边的树林,里面卜萝格多得是,每年除草都得割下不少卜萝格来,没想到这玩意儿在外族人眼里还是不可多得的神药啊!”说着大笑了起来,他脸上的胡子也随着面部表情一起动着。此时,原本在一旁哄弟弟睡觉的阿卜丽提轻着步子走了过来,她拉了拉清古的袖子,看见清古笑着弯下身来后,她对着清古说道:“你们是想要卜萝格是吗?我可以去树林里帮你们割!不过你可以卖给我一样东西吗?”
清古闻言笑了笑,问她道:“你想要什么?”说着,小女孩便转过身去从箱子底下翻出一张图谱来,偷偷地递给了清古。阿各虏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朝着小女孩喝道:“阿卜丽提!你在做什么!”清古将纸塞进袖子里,摸了摸阿卜丽提的头,朝着阿各虏说道:“您女儿说想替我们去割卜萝格回来呢。”
阿各虏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赔着笑对着清古说道:“孩子小,不懂事,她哪会割卜萝格!”说着又朝着阿卜丽提喝道:“去看你弟弟去!不要在夫人面前丢脸!”阿卜丽提撇了撇嘴,转身又跑了过去。交代了一些事后,阿各虏将他们四人安顿在一个小房间后便出门与邻居叙旧去了。戟泽看了看安安分分的戟礼,朝他说道:“你最好不要搞什么花样,即使这里不是青山,我们三人也有的是方法制住你!”说着转过身去拍了拍邬秂的肩,“劳烦你看着你师父了,我出去看看这附近的情况。”
邬秂闻言点了点头。一旁的清古这时才从袖子中取出图谱来细细瞧着,图谱上画着的是一把十分简略的琵琶,在喇罗国这样的环境里土生土长的阿卜丽提怎么会想到要琵琶呢?于是,趁着阿各虏出去了,阿卜丽提的几个哥哥们都不在家中,清古走到了阿卜丽提面前。阿卜丽提没想到她会来,吓了一跳,想了想之后便问道:“条件你想好了么?”清古拿出图谱来,回道:“小姑娘,我们这次来喇罗国并没有带琵琶呀。能不能换一个呢?什么新鲜的小东西我们都有,跟你换好不好?”
阿卜丽提睁了睁她那双湛蓝的眼睛,说道:“原来这个东西叫琵琶么?琵琶,真好听,”随后沉思了一下,看着清古说道:“我就要这个,琵琶,这个,不过我可以先替你们弄些卜萝格来!等你们回去了,可以再把琵琶寄给我!”清古愣了愣,她实在没想到小姑娘对琵琶的执念这么深,不过既然小姑娘肯帮他们弄姑息草,那么一切就很好办了,于是她对着小姑娘点了点头,说道:“好,不过你不怕我们食言,不给你琵琶呢?”
小姑娘闻言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必须给我琵琶,要是不守信用,我就把你们关起来,不准你们走!”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关得住他们修行了许久的四人?想来也不过是吓唬她罢了,清古上前去摸了摸阿卜丽提的头发,笑着说道:“好好…”得到她肯定的回应后,阿卜丽提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她瞧了瞧床上睡熟了的弟弟,朝着清古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割草来!”
说着便跳下了床,拿着把钝刀便跑了出去,清古便留在房间里替她看着弟弟。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后,小姑娘便抓着一大把姑息草跑了回来,她先是看了看家里父亲与哥哥们在不在,随后才跑到房间里,看到弟弟还没有醒,才舒了一口气来,将砍刀放回了原处,又将砍得的一大把姑息草交给了清古,清古看着小姑娘满脸的汗水,从袖子中抽出一根手帕来递给她擦了擦汗,赞道:“你真是厉害呀!”
阿卜丽提闻言笑了笑,说道:“我答应你们的已经做到了,这是一部分卜萝格,等你们寄给了我琵琶,我再给你们割一些送去!”清古点了点头,朝着小姑娘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能干,你父亲还是要说你什么都做不好呢?”听到清古的问题后,阿卜丽提低下了头,清古看她的样子,意料到了这必定是戳到了小姑娘的伤心事,于是她将小姑娘揽入怀中,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说道:“阿卜丽提,对不起,我没想到…”
阿卜丽提开口了,声音却是更咽着的,她说道:“没关系,大家都知道的,都是因为我,阿妈才在生弟弟的时候死掉的。”听到阿卜丽提的话之后,清古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身上背了这么大一件事,她安慰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小姑娘的眼泪像决堤了一样濡湿了她胸前的衣衫,她用着手帕擦着阿卜丽提脸上的眼泪。
抽噎了一会儿,阿卜丽提才回道:“阿妈生弟弟的时候,家里只有阿卜丽提一个人,阿卜丽提打了水,给阿妈煮了药,叫了隔壁的卜罗阿扎妈妈来,阿妈还是死了,这都是阿卜丽提的错,要是我能动作再快点就好了,都是我害的。”说着便埋进清古的怀内哭起来,清古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安慰地在阿卜丽提耳边说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怪你。”
哪有妻子生产了还不回来照顾的丈夫?哪有母亲快要生产了还在外面玩的兄长?他们全将责任扔在这个小姑娘身上,责怪小姑娘没有照顾好阿妈,哪有这样的道理?
门吱呀地响了,是阿各虏带着儿子们回来了,阿卜丽提听见声音后便停止了哭泣,将清古从后门推了出去。清古看了看手中绘制着琵琶的图谱以及阿卜丽提递给她的姑息草,叹了口气,便朝着主人家给他们安置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