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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萧衍佞佛

  534年?萧衍晚年笃信佛法,对宗室贵族贪腐等胡作非为一味宽容。

  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以后就开始互相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两个魏国、两个皇帝肯定不能共存。东魏、西魏都视对方为死敌。南梁倒被排到第二位,甚至成为双方拉拢的对象。

  从“六镇之乱”开始,南梁就开始由战略防守转为战略进攻,收复了很多地盘,把战线由凹转凸,占据了非常有利的位置。只不过南梁并没有趁北方之乱进一步扩张,收复黄河、收复中原、统一中国。萧衍似乎是想见好就收,得饶人处且饶人。

  萧衍是个佛家弟子,慈悲为怀。

  他年纪越大,对佛法的研究越深,就变得越昏庸。佛法是个人修身养性的东西,用来作为政治指导思想不一定合适。

  萧衍把慈悲为怀用在治国上面就引起国内政治的混乱。他以为我以慈悲之心待人一定会得到对方善意的回报。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德治跟法治偏废任何一边都是瘸腿走路,走不出正道。

  萧衍每遇到重案总是要难受一天,不忍施行刑罚。即使是谋反大罪,他哭一阵也下令赦免。这种没有原则的法外开恩使法律权威遭到破坏。

  没有法律规定的从轻情节也能得到从轻处理,甚至不处理。那法律规定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对手下官员非常宽容,哪怕是违法乱纪贪污受贿也不忍处理。对于自己的亲属那更别说了,你即使捅破大天来我也帮你接着。

  萧宏弃军而逃导致洛口大败按律当斩,但他回来一点事没有,继续得到重用。后来有人告发他私藏武器装备企图谋反。他亲自去萧宏家检查仓库,打开一看满满一屋子全是钱。萧宏在一旁吓得冷汗直流。萧衍一看没有兵器,放心了,打趣说你很善于经营啊。他就不想想萧宏是怎么“经营”来的?

  官员贪,百姓苦。官员整天净想着怎么搜刮百姓,百姓的日子就越过越艰难。

  萧衍也想把自己的慈悲之心普及百姓。

  他在建康建“孤独园”,收养孤寡老人。这大概是历史上第一座养老院。

  他曾多次下令减免百姓赋税,希望减轻百姓负担。但是贪官污吏横行,他的惠民政策根本不能得到贯彻执行。他不要,下面的官员要。他的善意只是便宜了那些贪官污吏,百姓一点实惠没得到。

  他吃素食,穿布衣,一顶帽子戴三年,一条被子盖二年,寝宫里除了一张床以外别无长物。嫔妃宫女不许穿脱地的长裙。他30年不粘酒色,遣散了大批宫女。他希望以身作则带动社会节俭的风气。但江南的奢靡之风并没有因此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其实他一边吃素一边大肆修庙,向寺庙大笔捐款,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奢靡而已。他修多少庙,百姓就得承担多少劳役。他捐多少钱,百姓就得承担多少赋税。他对佛越虔诚,百姓的负担就越重。

  萧衍在位后期专心研究佛法。

  他认为儒道佛三教同源,都是希望大家行善的。儒道培养的是凡间的善人。佛教把凡间的善人进一步提升为天界的佛。换句话说,儒道教你怎么做人,佛教教你怎么成佛。佛是善人中的极品。

  在当时儒家跟道家流行的年代,他的这个理论有利于佛教的传播。

  他别看做皇帝没什么政绩,做佛教徒可贡献颇大。他不仅首提佛儒道三教同源的理论,还开了和尚吃素、寺庙撞钟的先河。他供养寺庙三千座,在全国推广佛教,并且将佛教尊为南朝的国教。

  萧衍精通佛法,能跑到庙里给和尚们讲经,跟高僧辩经。他喜欢寺庙的氛围,甚至决定出家待在庙里不回来了。群臣百般央告并且向庙里捐款才把他请回来。因为他是舍身出家,把自己捐进庙里,必须花钱才能赎回来。他先后四次出家,花了四亿的赎金。

  萧衍和来自印度的达摩法师切磋过佛法。不过达摩跟他话不投机,认为他刻意去追求所谓功德实际上是歪曲了佛法的本意,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达摩没有留在江南而是“一苇渡江”去了北魏。

  所谓“一苇渡江”是乘一叶小舟渡江而去,并非武侠里说的轻功,踩着一根芦苇就能渡过江去。

  北魏佛教更盛。皇帝多信佛。北魏在元恪时期有大小寺庙一万三千多所。到北魏后期,寺庙已经突破三万。

  不过达摩在北魏也没找到知音。他住在少林寺(少林寺是元宏修建的)自己潜心修炼,面壁九年,终成禅宗始祖。

  所谓禅是可以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需要你自己用心去领悟。达摩面壁九年悟出的东西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在常人看来,禅就是脑筋急转弯,不能以寻常的逻辑去猜想问题的答案。

  在达摩参禅的时候,萧衍著书立说三百篇阐述自己对佛法的理解,尤其是儒道佛三教同源理论。

  萧衍是一个学者型的皇帝。他的学问可能在所有皇帝中都是最高的。他是文坛是著名“竟陵八友”之一。“六艺备闲,棋登逸品,阴阳纬候,卜筮占决,并悉称善”。

  “六艺”包括“礼(德育)、乐(音乐)、射(射箭)、御(驾驭战车)、书(书法)、数(数学)”。能拿下“六艺”很了不得,文武全才。

  “棋登逸品”相当于现在的围棋九段。古时候流行象棋和围棋,那时叫塞戏和弈。东汉以后围棋兴盛,被文人雅士所推崇。

  萧衍对儒、道、史学都有很高造诣。同时他还是一个著名的诗人。七言诗在他和他的儿子萧纲的推动下开始兴盛。萧衍早期擅长写情诗,后期开始写一些谈禅悟道的诗。

  皇帝好诗文,对他所处时代的文化发展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南梁是整个南朝的文化盛世,人以儒雅为荣。沈约的《宋书》、刘勰[xié]的《文心雕龙》作者、范缜[zhěn]的《神灭论》等都出在南梁。

  值得一提的是,萧衍信佛却能容忍宣扬无神论的唯物论思想家范缜存在。范缜写了一本《神灭论》。不满的萧衍立即写了一篇《敕答臣下神灭论》予以反驳。不过仅此而已,他并没有利用权力把范缜当作异教徒、政治犯予以镇压。

  萧衍的宽容放在政治尤其是法治上面不好,但放在文化思想上面倒是不错。

  萧衍还是第一个尝试科举的人,也就是通过考试选拔官员。

  以前也有皇帝策试选官,皇帝出个题目让大家答。谁答得对皇帝的心思,谁就能受到重用。但那种策试主要还是靠推荐,不是谁都能去参加。

  萧衍不看推荐,不看门第,只看考试分数。他开办学校令人教授儒家“五经”并且挑选成绩优秀的做官。

  他的这种选官方式已经具有科举的雏形。到隋朝时科举制度开始定型。

  总而言之,萧衍对佛教、对文化贡献相当大,但是在政治方面乏善可陈。

  大臣贺琛进谏萧衍,提出四条时弊。一是地方官员横征暴敛使百姓不堪重压纷纷逃亡;二是奢靡的社会风气导致官员越来越贪,三是官员大多不称职,只懂得强取豪夺,作威作福;四是钱没有花在应该花的地方,浪费了人力物力。

  萧衍不是虚心纳谏而是暴跳如雷,马上下诏反驳。他说:你不要含糊地讲官员贪污腐败什么的,你要指名道姓地告诉我谁横征暴敛,谁贪婪残酷,谁奸诈虚滑,谁渔猎百姓?他们掠夺谁了?都有谁得了好处了?你告诉我,我马上把这些官员杀掉、罢免,重新挑选好的官员。另外,你说官员大吃大喝,你看见了?人家在自己家大吃大喝,你怎么会知道?别人是不是奢靡我不清楚,我是没你说的这些情况。你说应该倡导节俭。我还不够节俭吗?我只吃蔬菜,不沾酒肉,不好声色。30年没有房事。我每天早起晚睡处理公事,经常一天只吃一顿饭。我以前腰大十围(两手拇指食指合拢为一围,十围是夸张说法,非实指),现在瘦的只有两尺多点(合现在不到两尺)。我以前的腰带还留着,绝不是瞎说。我这是为了谁呢?不是为了百姓吗?你说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那么你告诉我哪笔钱不该花?哪个部门该减,哪个项目该裁,哪个工程该停?哪一项赋税不该收?你详细地报告我,我洗耳恭听。

  贺琛赶紧谢罪,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份诏书堪称奇文。萧衍为自己评功摆好,把30年没有房事都拿出来说。

  萧衍似乎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道的明君,在他治下的国家决不会出现像贺琛说得那些问题。国家要真成贺琛说的那样,那自己不就成了昏君了。所以他对贺琛非常生气并且认为必须公开反驳。

  不清楚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贺琛所反映的问题,他真的一无所知?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他身边早已经没有正直敢言的大臣了。当皇帝被佞臣包围就会失去了了解下面真实情况的渠道,成了聋子和瞎子。

  他宠信的大臣朱异是南梁第一大佞臣。朱异几十年恩宠不衰,深受萧衍信任。

  他能受宠首先是学问大,跟萧衍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能说到一块。其次是办事效率高,批公文一目十行,随看随批,公事很快就能处理完,从来不会积压公务,给人精明能干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说话总能说到萧衍的心坎上,简直就是萧衍肚子里的蛔虫。萧衍的真实想法,他一猜就透,然后就顺着萧衍的意思往下说,总是让萧衍觉得英雄所见略同。萧衍把他视为知己,把朝政托付给他去办。

  朱异说话办事完全依据萧衍的好恶,萧衍不喜欢的事不做,萧衍不喜欢的话不说,明知萧衍做的不对也不会反对。贺琛说那些话决不会从朱异的嘴里出来。

  贺琛反映的情况朱异是不是了解呢?他不但完全了解,并且他就是贺琛说的那样的人。贪、奢靡、阿谀奉承,他一样不少。

  萧衍越到晚年越沉迷于佛教。他把精力和时间投到佛教上面,对尘世俗务就失去了兴趣,渐渐疏于国事。朱异因此越来越受到重用。让贪官治国肯定是越治越贪。南梁政治日益败坏。

  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所以萧衍对人对事比较宽容。但是没有原则地宽容实际上就是对坏人坏事纵容。对贪官污吏的慈悲就是对老百姓的残忍。

  南梁因为北方内乱得到一个很好的发展良机,但因为自身政治腐败不进反退,走了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