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有名字了。”
李升宣旨完，众人站起，秦兰贞就兴冲冲得跑到八公子，不对，是八皇子齐弘缵身边。
齐弘缵喃喃得重复了两遍：“齐弘缵，齐弘缵···”
他有名字了！
李升不动声色得看了眼明显和八皇子极为热络的秦兰贞，上前微笑道：“殿下，您可要看看蓝贵人？”
“蓝贵人？”
齐弘缵尚处于懵然的状态，听到蓝贵人三个字，根本反应不过来是谁。
秦老夫人等人却立即反应过来了，蓝才人晋升为蓝贵人了。
“殿下，蓝贵人便是您的亲娘。”
秦天勇在旁提醒了一句。
齐弘缵立时激动道：“我能去看我娘了？”
这三年半来，他已经喜欢上在秦府的生活，要说还有遗憾，就是想见到相依为命八年的亲娘了。
李升笑道：“殿下是皇子，蓝贵人是您的母亲，自然是能见到的。殿下，咱们现在就去，可好？”
“好。”
齐弘缵想也不想得道。
秦兰贞为哥哥高兴，“哥哥，你终于能看到自己的母亲了。”
“嗯，贞妹妹，我去看了我娘，回来和你们细说。”
“嗯，好。”
秦士景挤上前，想拍他，被李升陡然瞪大的眼睛阻止了，怏怏地放下手，有些小失落道：“老八····不，不是，八皇子，殿下····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叫你老八了？”
齐弘缵现在很开心，即将看到亲娘，又有了名字，闻言爽快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咳咳——”
李升咳嗽了两嗓子，打断了两人，道：“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回宫两个字，齐弘缵并没有意识到不妥，而秦天勇和秦老夫人已经明白了。
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就要回皇宫了，秦老夫人很不舍，悄摸着抹了抹眼泪。
秦天勇上前，用男人的方式抱了抱他，笑着道：“殿下，该走了。”
真正踏出府门的时候，齐弘缵既紧张又心慌了，他停住了步子，回头去看秦天勇。
灯笼柔和的光束打在秦天勇、秦老夫人的身上，看着他们，齐弘缵无声得笑了，转回身，轻快得跳上了马车。
李升细细看了眼秦天勇等人，敏锐得发现了八皇子对他们的依赖和信任。
能有这样的依赖和信任，看来秦家人并没有因为皇上的无视而忽略八皇子，秦府，将来怕是不可限量。
“两位伯爷，留步。”
李升稍稍改变了态度，客气有礼得致意，领着众人回了皇宫。
秦老夫人扶着儿子的手慢慢往回走：“天勇，你莽撞了。好在皇上不和你计较。”
将爵位还给秦士昊，秦天勇也是冒了风险的。
当着大房的面，秦老夫人点出来，也是想让他们记得秦天勇的好。
秦天勇笑道：“母亲，好歹我也立了大功，皇上不至于为难咱们府，我答应过大嫂和士昊的，总要试一试。好在结果不错。”
秦大夫人知道婆母的意思，加上此刻满腹感激，适时道：“二弟，你的大恩大德，大嫂和士昊都记在心里。大嫂惭愧，对不住你。”
“都是一家人，大嫂说的哪里话。”
秦天勇回道。
秦兰洁抿着嘴，沉默得走在秦大夫人身旁。
秦老夫人拍了拍他，转移了话题：“天舞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沈碧梧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母亲，我也不瞒你。宁安那边冷寒，小妹到了那以后不适应，又为我多方奔走，身体很不好。大夫说最好躺在床上，不要动。宁安离汴安有千里之遥，我怕她路上出事，就让她留下了。等夏天的时候，小妹应该就能回来了。”
“二舅，我母亲真的没事吗？”
“无事，母亲、碧梧，你们放心。我留了一些人下来照顾。而且我顶多在汴安停留一个月，之后就要回去，驻守宁远。这是皇上的意思。”
“一个月？这么快。乌突国不是打下来了吗？宁远那边也没了战事，为何让你这么快回去？”
“乌突国尚有余孽在，皇上的意思，让我尽早铲除他们，保证北境安全。”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福寿院。
秦老夫人上了年纪，连着跪了三回，很吃不消，一到曦晖堂，和大家略说了说，就遣散了众人，回屋躺着去了。
秦天勇这才领着妻子、儿女回了红石院。
沈碧梧聪明得没跟着，留下照顾秦老夫人。
终于只剩下自家人了，秦兰贞一边拉着秦天勇，一边拉着秦士勋，高兴得道：“爹爹，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秦士景抓马得绕着哥哥和妹妹转，很想插一杠子。
秦天勇笑道：“贞儿，爹爹不在的日子里，可有淘气，按时上学、练武了吗？有没有惹你母亲生气？”
“没有，没有。爹爹我很乖的，母亲，是不是？”
“是。”秦二夫人笑道。
“夫君你不在，这丫头每天就一味埋头练武，那架势比士景都足。”
“爹爹说过，我只要练好武功，他就会带着我的。”
秦天勇笑道：“那你练好了吗？”
“爹爹，我们去练武场，你看看就知道了。”
秦兰贞说风就是雨，拉着秦天勇就要去文正堂。
“贞儿，天色不早了，明日爹爹去看。”
秦二夫人哭笑不得道：“贞儿，你爹爹累了一天了，你让他休息休息。”
秦兰贞不好意思得吐了吐舌头。
“夫人，皇上说明日给宁远军接风洗尘，你们应该也要进宫。一会你给孩子们看看，准备下明日进宫的衣服。”
“明日要进宫？”
秦二夫人有些慌。
秦天勇好笑道：“别慌，万事有我呢。你是正经的伯夫人，照着礼数待人即可，不必在意旁人。”
这话秦老夫人也说过，可就是没有秦天勇有效果。
秦二夫人立时就不慌了，看了眼孩子们，低声道：“我若做的不对怎么办？”
“礼数做到了，对或者不对，可由不得旁人来说。”
秦二夫人眉眼都洋溢着喜悦，甜意弥漫心间。
“父亲，那我们呢？”
秦士景无知无觉得开口，打破了原本美好的气氛：“我们要是碰到七皇子、八皇子，额，不对，应该是九皇子了，怎么办？他们之前可是毫无缘由得打了老八…不好，老八去了皇宫，这要是又碰上了怎么办？”
秦士景一想到老八要被打，整个人都慌了。
秦兰贞心重重一跳，也慌了：“对，哥哥有危险——”
秦天勇扯住急得团团转的儿子和女儿，不解道：“你们刚刚说的什么？七皇子和九皇子打了八皇子？”
“是的，爹爹…”
秦兰贞口齿伶俐得将事情简短得说了，然后便问：“爹爹，怎么办，哥哥不会又被打吧？”
“你们别急。皇宫里还有皇上呢，就是刚刚的李总管也会护着八皇子的。”
“夫君，宫里可不止有七皇子、九皇子，还有嘉贵妃和贤妃呢。他们会不会对八皇子不利？”
“暂时应该不会。八皇子原来没有身份，可以任由七皇子、九皇子拿捏，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八皇子了，他们也不好再随意出手。至于其他的，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爹爹，我们不能让哥哥回来吗？不要去皇宫。”
“傻贞儿，那才是哥哥真正的家，那里有他的爹爹和娘亲，还有兄弟、姐妹。你看，你也是和爹爹、母亲、哥哥弟弟们一块生活的。”
秦兰贞闻言，不说话了。
秦天勇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女儿的头，手伸到一半，才反映过来，女儿已经十岁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可她这性子却半点没变。
他无声得叹了口气，正好也到了红石院。
秦二夫人心疼丈夫，让几个孩子回去了，自己服侍着他梳洗、换衣。
“大舅哥和你外甥都还在汴安吧？”
“…明耀早先就回我父亲那了，大哥一直在汴安。他还要教导士景他们呢，都答应你了，怎会离开？”
秦天勇伸展双手，方便秦二夫人脱衣，“你寄的信我都有看，只时间都隔的久…大舅哥不想让贞儿他们一块在文正堂上学，我问看到了，只一直没有回。”
秦二夫人一顿，回道：“我猜到了。想来大哥也明白，这才让明耀先回去了。”
“你不怪我？”
秦二夫人失笑：“原来你不是伯爷的时候，我就犟不过你。现在你是伯爷，也能保护咱们女儿了。我何必还在意。反正将来女儿的婚事，由你头疼去，我可不管。”
秦天勇如释重负得笑了，一把抱起秦二夫人道：“夫人越来越开明了，我甚喜欢。”
秦二夫人脸色涨红，轻轻拍打他：“快当我下来，丫鬟们瞧见了，成何体统。”
秦天勇才不管，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才放下了，继续问道：“大舅哥落地了？”
秦二夫人心神摇曳，好一会才明白他问了什么，摸了摸烫手的小脸，轻声回道：“恩。不过大哥好像没有很失落。”
“大舅哥才第一次考，不中也是正常。以他的才学，中进士是早晚的事。”
这话秦二夫人爱听，笑着道：“希望如此。大哥若是中了，父亲此生夙愿得偿，该如何高兴呢。”
“可不是，到时候我必送一份大礼。大舅哥既然在，明日必是要上门的。那我在家等着便是。”
“好。”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除了你信上和我说的，可还有别的？”
秦二夫人想了想，将近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简短得说了说，比如大房要搬离主院等事，还有庙街遇上凉国公之女和三皇子的事。
秦天勇听完，长久的沉默。
“看来我今日见到皇上，求了将爵位还给士昊的决定是对的。要不然，大嫂心里该会恨我了。”
“夫君，当初是大嫂自己为了士昊，主动让的爵位，如何能恨你。”
秦二夫人为秦天勇抱屈。
秦天勇搂着妻子，淡淡道：“人不就是如此么，有求于人时一个样，无求于人时又一个样。大嫂的性子，我也不意外。好在士昊不错，又是大哥留下的唯一一条根，我将爵位还回去，心甘情愿，也保住了我们的情分。”
“夫君，如果不这么做，皇上会赏赐别的吧？”
秦二夫人纯粹好奇。
秦天勇笑道：“许是些金银珠宝吧，我也不知。”
真实的情况不提也罢，免得秦二夫人心里有疙瘩。
“至于三皇子，听你说起来，此人高傲，难以亲近。本是想拉拢咱们家，姿态摆的却高，可一点没有拉拢的意思。还有贞儿和士景…”
秦二夫人奇怪道：“他们怎么了？”
秦天勇扶额：“我以前教育他们对人要温和有礼，是不是教育得很成功？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凉国公家丫鬟，还有崔家大小姐，甚至两位皇子的下人，他们的表现太过有礼了，我秦家孩子的血性都没了。”
秦二夫人睁大眼睛：“这是怎么说的？”
“你不觉得他们俩面对挑衅太温和了吗？”
“崔家那次大婚时，母亲大力表扬了碧梧，还让贞儿反击回去。我没太往心里去。现在你一提，好似是这么回事。崔家那次，还有庙街，贞儿和士景好像都挺软和…可对上凉国公之女和三皇子，他们也不能硬碰硬吧…以前你在家时，也是让孩子们礼让着洁儿、士昊的。”
秦二夫人为两个孩子辩解。
秦天勇看着床头，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我无官无职，他们基本上也待在府里，洁儿和士昊又是嫡亲的堂姐和堂哥，我那样教并无不妥。
可现在，他们势必要和各府来往，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物，若还是这样温吞的性子，只会让外人以为咱们伯府的人好欺负，变本加厉得欺负他们。这会影响到他们的将来。
他们出门也不再是代表自己，还代表着伯府，性子面糊人似的，旁人如何看待伯府？我们又如何竖立起威信？”
秦二夫人听愣了。
秦天勇继续道：“我做了伯爷，他们就不能再是过去的性子了，否则将来不定如何吃亏。这事说起来怪我，是我之前太想当然，教岔了，我既然回来了，总要给他们扳过来。”
秦二夫人闻言，笑了：“反正都是你有理，你决定就是。”
“等明日吧，今日太晚了。”
秦天勇和秦二夫人说了这好一会的话，撑不住了，渐渐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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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昭定门前，齐弘缵随着李升下了马车，抬头望着那高高的门头，恍惚间好似回到了花灯会那个晚上。
那时候他连进都进不来，只能站在琼玉楼的窗角落，遥遥相望。
那时候的他如何也想不到，只短短十天，他竟就进了这道巍峨耸立的大门。
进了昭定门，两边站着一丝不苟的兵卒，面无表情得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探究。
李升招手叫了顶四人抬轿子过来，躬身请齐弘缵上轿。
齐弘缵对皇宫的记忆很模糊，却记得一点，皇宫很大，很大，他和亲娘从冷宫里跑出来时，跑了好久，都没跑出那个姹紫嫣红的御花园。
他也不问李升，听话得上了轿。
轿子抬起，一晃一晃得往前行去。
齐弘缵被颠的昏昏欲睡，最后也没撑住，直接在轿子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发出哐当一声响，不用李升开口，齐弘缵便惊醒了，他探出头，问道：“李总管，可是到了？”
李升笑着道：“殿下，是到了。”
齐弘缵出了轿子，仰头就看见门匾上写着“风和宫”三个大字。
“殿下，请。”
李升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弘缵突然就紧张了，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踏出了第一步。
蓝贵人已经得了消息，跑到了宫门口，看着玉树临风的齐弘缵跨过门槛，站到她的面前。
她没敢第一时间相认，对面站着的少年郎，与记忆中怯弱、瘦小的身影相差甚远，她不敢相信这真是自己的孩子。
“是你吗？狗子…”
齐弘缵听到记忆里的那个声音，念着久远而熟悉的名字，边流泪边笑了：“是我，娘亲！”
齐弘缵一把抱住了蓝贵人。
两人相拥而泣，久久无法停止。
三年半多，他们分开了将近四年。
她的孩子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李升见不得这感人的一幕，背转过身，偷偷擦了眼泪，道：“娘娘，八皇子回宫了。皇上口谕，今儿晚上，八皇子可以留宿风和宫。小人就先告退了。”
蓝贵人闻言，推开儿子，擦了擦眼泪，给李升塞了块银锭子，千恩万谢得将人送出了门。
“娘亲，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眼前的蓝贵人一身锦缎，气色也比记忆中的好多了。
蓝贵人拉着儿子的手，带着往屋里走，边道：“好，好。比冷宫里好多了。狗子，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和娘亲说说。”
“娘亲，我有名字了，不叫狗子，叫齐弘缵。”
“齐弘缵，齐弘缵…这是皇上取得？”
“恩。我这还有圣旨。”
齐弘缵将圣旨递了过去。
蓝贵人打开瞧了又瞧，将圣旨紧紧得抱进了怀里：“好，好。皇上承认了你，好。”
说着说着，蓝贵人再次泪如泉涌。
一旁的丫鬟素草，递了块帕子给蓝贵人，换下了她已经湿透的那块帕子后，又默默退到了一边。
“弘缵，你这几年过得如何？事无巨细得和娘亲说说，可好？”
“好。娘亲，定安伯，就是大表舅，他带我出了宫…”
母子俩个一说就说到了五更天，天空泛起鱼肚白，齐弘缵才架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看着儿子的睡颜，蓝贵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一会摸摸他的脸，一会摸摸他的手，又怕吵醒了儿子，小心翼翼又欢喜。
素草在旁见了，劝道：“娘娘，八皇子回宫了，以后您能常常见到了，这是喜事。”
“我知道。我就是和他分开太久了，这些年，我日思夜想，不管多难都撑下来了，全是因为他。终于能看到了，我想多看看。我怕一闭上眼睛，他就不见了。”
“娘娘，不会的。皇上下了旨意的，八皇子不会不见得。”
“我知道，可我怕这一切都是梦。下午的时候，我偷偷去找秦家大郎问我儿的事，没想到晚上，他就在我面前了。真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娘娘，这不是梦，都是真的。八皇子回来了。你看他好好的，秦府的人照顾得很好呢。”
“是啊。我知道，姑母心善，两个表哥也极好，一定会好好待他的。他现在长得这么高，这么俊，我高兴极了。素草，你没见过他以前的样子。那时候只有我和他在冷宫里，我们和那些疯了的妃子抢食物，抢衣服，抢任何有用的东西。可我还是没照顾好他。那时候他怎么也长不胖，明明八岁了，看上去就像五六岁的孩子。我怕极了…”
蓝贵人掩面而哭。
素草不忍得安慰道：“娘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八皇子回来了，你们也不用在冷宫了。”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我再看看他，一会就去睡。”
蓝贵人深深吸了口气。
“娘娘——”
“去吧。”
素草无奈，走了出去。
蓝贵人给儿子掖了掖被角，换了个方向，坐在了儿子的床头，倚着床柱子，就这么温柔得看着看着，睡着了。
齐弘缵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
蓝贵人正指挥着丫头们给他张罗着吃食。
“娘。”
“弘缵，你醒了。素草，你伺候八皇子洗漱、更衣。”
素草依言照做。
齐弘缵洗漱好，换了皇子服饰，蓝贵人就招呼儿子用早膳。
母子俩个，一个不停地夹，一个不停地吃，和谐快乐满足。
孙福就是这个时候进了门。
“给娘娘、殿下请安。”
“孙公公。”蓝贵人客气得回礼。
这位在皇宫里，地位虽不如李升，可也是在皇上面前当差，蓝贵人不敢得罪。
“娘娘，殿下，小人来是为了殿下住所一事。皇子所里已经收拾好了，殿下今日过去便是。至于伺候殿下的人，小人也带了一些过来，殿下可以从中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