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弘缵看向蓝贵人,“我要住皇子所?可我想回秦府···”
孙福弓着身,全当没听到。
蓝贵人飞快地扫了眼孙福,无声地摇头,不让齐弘缵再多说。
“有劳孙公公了,您带来的人自然是妥帖的,就他们吧。”
孙福闻言,笑着告退了。
“娘——”
蓝贵人摒退了所有人,抱着儿子轻轻道:“皇上承认了你的身份,带你回了宫,给你安排了住所,以后你就要和其他皇子一样,住在宫里了,再不能随意去秦府了。娘知道,秦家很照顾你,对你很好。你把他们对你的好记在心里,将来有机会好好报答他们就是。但现在,你要活下去,知道吗?”
齐弘缵抿着嘴,抗拒着这一切,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留在秦府。
“还记得我们在冷宫的时候吗?”
齐弘缵抖了抖,不想去回忆。
蓝贵人抱紧他:“现在和冷宫里没有区别,冷宫里的人是不清醒的疯子,而冷宫外的人是清醒的疯子。他们有头脑、有手段,杀人不见血,比冷宫里的疯子还可怕无数倍。”
蓝贵人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敲进了他心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齐弘缵仿佛回到了冷宫,无边的恐惧袭上心头,在亲娘怀里瑟瑟发抖。
蓝贵人轻轻拍着,道:“在冷宫时,娘告诉过你,我们要活下去,不管如何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等待时机,才能出去。然后,我们就出来了,是不是?”
齐弘缵下意识得点头。
“你记着。现在一样,我们要想尽办法活下去,我们唯一的想法,就只有一个——活下去。知道吗?”
“娘,我们不能去秦府生活吗?”
“不能。皇家没有亲情,你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你的存在就是对他们的威胁。就像花灯会一样,你还没有皇子身份的时候,他们都要踩你一脚。如今,你成了皇子,他们更不会放过你了。”
“娘,你知道了?”
“嗯,我听人说的。弘缵,你听娘的话吗?”
齐弘缵点头。
“好,记着要活下去,不择手段得活下去。这宫里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
“娘,那我爹呢?就是皇上呢,他也是我的敌人吗?”
蓝贵人久久沉寂,“他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就是敌人。”
齐弘缵沉默了。
“娘,我还能看到贞妹妹、士景他们吗?”
“贞妹妹是你二表舅家的女儿?”
齐弘缵点头。
“我听你二表舅家长子说,你一向都喜欢和她玩,可是?”
“恩。娘,你见过大表哥?”
“见过,昨天下午的时候。”
齐弘缵瞪大眼睛:“大表哥说的那个丫鬟是你?”
蓝贵人笑着应了:“恩。我原以为那是我唯一的机会去问问秦家人你的状况。这些年,娘都不知道你的消息,只这小半年才有你的零星消息。本想问问他,你伤的如何,后来想起他刚从宁远回来,怕是你们的面都没见,应是不知。我便问了你以前的事。我听得出来,你和二表哥一房人亲近些。”
“嗯,他们待我很好。大表舅家的两个孩子傲慢些,我不怎么和他们玩。”
“那你最喜欢哪个?”
“自然是贞妹妹。娘你不知道,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她给我递绿豆糕吃,我却把她推到在地,害的她哇哇大哭。可后来她也没不理我,还教我使筷子,喂我吃饭,逗我开心。她是秦府里对我最好的人。不过后来,沈家表妹来了,她就只顾和她玩了。她们都是女孩子,可以一起睡觉、一起洗澡。贞妹妹对她,比对我更亲近些。”
“傻孩子。”蓝贵人听得发笑。
在亲娘这里,齐弘缵极放松,闻言也不生气,憨憨得笑了:“娘,我现在还记得那绿豆糕的滋味,清甜爽滑,滋味无与伦比。”
“你喜欢吃绿豆糕?”
以前在冷宫,能吃的东西很少,蓝贵人也不大清楚儿子喜欢什么,闻言便问。
“喜欢。我最喜欢绿豆糕了。”
“那一会娘给你做。”蓝贵人含笑道,又道:“弘缵,你记着。在宫里,任何吃食都要小心,其他宫里给你的,你都不要吃。就算风和宫里的人给你的,你也要看仔细了再吃。知道吗?”
“娘,为何?”
“因为这宫里的人最喜欢的就是下毒。你要记着娘的话。今日,皇上给你二表舅他们接风洗尘,你怕是也要出席。千万记得,所有的东西都要小心。”
齐弘缵听得心慌,吓得不清。
蓝贵人抱着儿子,又宽慰道:“弘缵不怕,娘一定保护好你。一定保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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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勇一早醒来,看了几个孩子的武功,很欣慰,不吝啬得夸赞道:“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都有好好练武,不错。刘护院辛苦了。”
刘护院得了夸赞,高兴极了:“伯爷,是少爷、小姐们自己的努力。小人不敢当。”
秦兰贞上前道:“爹爹,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秦天勇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爹爹说的是,你要和你大哥一样。士勋,你和贞儿教练。”
“父亲——”秦士勋虽然跟在秦天勇身边,可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就怕伤到亲妹妹。
“无妨。”
这话一出,秦士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不能让,也不能伤了你妹妹。”
秦士景一听,朝天翻了个白眼,默默为自家大哥掬了把辛酸泪。
秦士勋苦笑一声,只能和秦兰贞打。
经过了战场的洗礼,秦兰贞对于秦士勋来说哪哪都是破绽,为了不让小妹输的太难看,又怕伤到她。
秦士勋硬是拖了二十几招后才扣住了妹妹的双手,赢得了比试。
秦兰贞焉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秦士勋,又看着秦天勇,而后哭着跑了。
秦士勋僵着手,转向了父亲。
秦天勇无声叹了口气:“这丫头,不是说长大了不哭鼻子的吗?”
秦士景偷偷接了句:“这不是看您回来了吗?”
“士景,你说什么呢?”
“父亲,我我,没说什么。我就是,就是想说…对,我就是想说,父亲,你这一年半多没在,小贞儿都笑得少了,天天念叨你八百回,还拼了命得学武…她就是不想离开你。”
秦天勇深沉得看着二儿子好一会,转身走了。
秦士景长呼出口气,唉,他太难了。
秦士勋笑着轻打了下他的头:“许久不见,倒是聪明了些。不过,贞儿只想父亲,没想我吗?”
“怎会,都想。大哥,我可最想你!你不在,我饭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你看,都瘦脱相了。”
“你这哪学来的花腔。”
秦士勋嫌弃得推开了弟弟。
“那我有何办法。你们一走,小贞儿跟丢了魂一样。你是不知道,你们刚走那会,她天天哭,以泪洗面那词就是给她预备的。我们看着都心疼,可好话说尽不管用啊,我就只能找各种话逗她。这一不小心就学了些。”
秦士勋没回话,看向了秦士景的侧后方。
秦士景回头,就看到自家父亲面无表情得站着,下意识害怕得往大哥身后躲了躲,躲完又反映过来,自己没做错事,默默得站回了原位。
“贞儿哭了多久?”
“啊,哦。时间我不大记得了,两三个月是有的。那段时间,谁不小心提起父亲您,她就刷刷流眼泪,谁劝也不好使。”
“你母亲倒没和我说…”
“大约是怕父亲您分心吧。母亲劝小贞儿的时候,说过这话。其实那时候母亲禁止小贞儿哭,说是不吉利。小贞儿就不敢哭了,只能自己躲起来哭。碧梧表妹那段时间一直陪着小贞儿,撞见了无数回,背地里还让我和老八想想办法呢。”
秦天勇攥紧了拳头,半响道:“回吧。”
“你们不告诉父亲,怎么也不跟我说?”秦士勋不满得压低声音道。
“告诉你做什么。你在宁远,鞭长莫及的,更何况告诉了你,你不也分心。”
秦士景顶了回去。
回了红石院,秦兰贞也在,已经不哭了,眼睛还是红肿的,正和沈碧梧陪着士雄在玩。
秦二夫人看了看他们父子三人,道:“回来了。用早膳吧。”
一时下人们准备了饭菜,众人安安静静得吃完了。
秦天勇本想要教导女儿和儿子,这会也没了心情,去福寿院请了安没多久,贾礼深就来了。
贾礼深为妹夫高兴,更折服于他的人品。
进了伯府待客的花厅,他就笑道:“伯爷,恭喜啊。”
“大哥客气了,请坐。”
两人依礼坐下。
“你回来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秦天勇讶异,没想到大舅哥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大哥要走?”
“恩,是。上次考,我觉得自己还不到火候,想回书院安安静静得学习。等下下次春闱再来。”
“下下次?大哥的意思,是要四年以后?”
“对。”
“大哥已经打定主意了?”
贾礼深笑道:“妹夫,我也不瞒你。当初我留下来,一是因为咱们的关系,二是以为你想儿子们走文臣之路,不再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后来我才明白,是自己想差了。你原就没想让孩子们走文臣的路。士景不喜读书,贞儿是女子,本来都不应该在文正堂。士雄现在看着对读书还有些兴趣,不过想来也会和他哥哥们一样。我说的可对?”
秦天勇听得认真,一直到贾礼深停下,才开口:“大哥是气我没有回信,让贞儿和外甥女离开文正堂?”
“你果然是知道的。”
“说来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刚到宁远的时候,大哥手底下那些人旧人并不服我,还有几个故意捣乱的,外面还有强敌,我根本顾不上看家里的信。后来看到了,想着都过去这么久了,回不回也一样,就算回,我也是不同意的。在我心里,贞儿和士景他们是一样的。士景他们可以读,贞儿自然也可以。”
“妹夫,这也就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去问问外头的人,他们可能认同?女子如何能与男子并论!?”
秦天勇沉下了脸。
贾礼深被他气势所摄禁了声,好一会才道:“也罢,你现在是伯爷,我一介书生也不能和你争什么。”
“大哥,我最难得时候,你帮了我,帮了我家,我都记得。我知道你为我好,也为贞儿好。这事我们各有各的想法,就暂且放一边吧。你要回去,我派人送你。”
秦天勇都是伯爷,还给贾礼深台阶下,贾礼深自然不会端着,叹气道:“我刚刚唐突了,贞儿是个好姑娘。”
只是不符合他心中仕女的标准罢了。
秦天勇淡淡一笑,不提女儿,只道:“刚刚大哥说士雄有些读书天赋。我有三个儿子,士勋已经是世子了,士景暂时虽然不知,但他喜武不喜文,不可能从文。士雄从小听话,他既然不排斥读书,我想让他走文路,最好和岳父与您一样,做先生。”
贾礼深诧异:“妹夫,你为何让士雄从文?”
“我不想他像我一样,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我有三个儿子,总要留一个守在娘子身边,再说朝廷也不可能让我的儿子们都成为将军。他只要有一点点喜欢读书,我也会强化他这点。这话我没有和娘子说过,只和大哥说了。只是希望大哥以后能帮衬下士雄。我怕是不能时常在家了,宁远又离得远,士雄只能托付给大哥了。大哥若来汴安时,能指点指点他。”
贾礼深心中的芥蒂尽去,郑重道:“你放心,士雄是我的亲外甥,我一定会的。”
“多谢大哥了。大哥何时回去?”
“过两天吧。”
“那好,这两天,我和大哥可以好好畅谈。”
“好。”
两人说了许多,从战场到朝廷动向无所不言,一说就说了一上午,直到秦二夫人派人来请用午膳,两人才结束。
用了午膳,贾礼深告辞,没多久,礼部的人过来,原来皇上将定安伯右边的空宅子赐给了秦天勇,作为武诚伯府。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两家挨着,来回可以串门。
秦二夫人当即就去隔壁看看。
占地比定安伯府大一些,屋子有些破财,需要整修,花园子里有一口水塘,格局等等都还不错。
秦大夫人随她过来看了,立时叫了下人过来收拾。
秦二夫人正好把定安伯府的中馈钥匙等都还了回去。
两妯娌前所未有的和谐。
看了未来的新家,秦兰贞的兴致仍旧不高。
秦天勇看在眼里,一直沉默不语。
傍晚时分,二房一家子带着沈碧梧便坐着马车进了宫。
到了宫门口,男女分开走。
秦二夫人带着秦兰贞和沈碧梧往举宴的正德殿后殿走,秦天勇带着两个儿子往正德殿前殿走——秦士雄还小,留在了府里。
秦二夫人拉着女儿,道:“不开心了一整天,这进了宫,可不能再挂着脸了。”
秦兰贞瘪了瘪嘴,回道:“知道了,母亲。”
“宁远那头又冷又远,你爹爹是心疼你,不想你受苦。”
“我知道,可我不怕。大哥、李哥哥都能去,为什么爹爹就不愿意带我呢?”
秦兰贞不服气。
秦二夫人头疼,这说来说去都是绕圈子的话,眼下在皇宫,人多眼杂的,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沈碧梧瞧见了她的无奈,插话道:“贞儿,八皇子昨儿进了宫,一直没回来。今日也不知你能不能看到他。”
“是啊。哥哥一直不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见到娘亲,有没有被欺负,都不知道。一会要是能见到就好了。”
“应是不能。这宴男女分席,男子在前头,我们在后头。如何见得着。”
…
说着话的功夫,三人就进了后殿。
领路的宫女,听到武诚伯三个字,抬眸略微打量了片刻,恭敬得将她们领到了靠前的位置。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秦二夫人带着两人坐下,矜持得对着旁人笑了笑。
旁边的贵妇人们正热火朝天得闲聊着,只笑了笑。
秦兰贞耳朵尖,听到其中一人以夸张的语调道:“听说了吗?定安伯封了武诚伯,亲侄子封了定安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