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好变态

  这次的江熹微跟上次完全不同,似乎那一次已经把她的所有勇气都用尽了,所以这次显得格外脆弱。

  是不是上次那些话也是她言不由衷,只是一层伪装的壳子,而现在这才是真正的她,脆弱到想要人好好疼。

  想到这里,徐延亭心尖微微一颤,眼神忍不住柔和了下来,但依旧深得仿佛轻易就要把人溺毙在里面。

  他的眼里似乎沉着什么将要爆发,但是却又忍着,看着她,告诉自己要耐心,她的故作洒脱都是保护自己刺而已,要慢慢来,但不能给她逃避的机会,不能让步。

  半晌。

  像是怕吓到现在的江熹微,徐延亭站在原地,怜惜的柔声说:

  “跟我回去吧,别住这样的地方了,就算是要躲我也不该这么委屈自己,你这么娇气,王府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给你准备最好的院子,我们回去……乖啊,我们回去慢慢说。”

  娇气?在徐延亭看不到的地方,江熹微眼神闪了闪,她什么时候娇气了?还有他最后那句话,为什么有种诱哄无知少女的感觉?

  江熹微靠在窗边,终于抬眼看他,徐延亭就鼓励似的对她笑了一下,又克制着:“到我身边来,过来。”

  握紧紧了手中的伞,江熹微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开口:“徐延亭,你……”

  “嗯,我在这里。”她很少这样叫他的名字,这三个就好像砸在徐延亭的心口一样,瞬间撞出波澜,“快过来。”

  他维持着镇定,但是依旧掩饰不住眼底的热意,江熹微深觉或许自己只要踏出一步,那可能……不会是太好的下场。

  然后,她终于把没有说完的话接上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变态。”

  徐延亭,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变态。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一只手握着伞骨相连处迅速往前一推开,“唰”一下伞面瞬间撑开,顿时就把徐延亭挡在伞后,也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

  甚至一瞬间因为速度太快而带起一阵疾风,将徐延亭身后的长发往后一掠,又缓缓落回。

  那是极快的一瞬间,等伞落在地上的时候,徐延亭再抬眼,窗边哪里还有江熹微的身影。

  她就这样当着他的面翻窗跑了。地上只剩那把撑开油纸伞,窗外空空,她的身影早不知去了何方。

  他再次把她弄丢了。

  站在原地的徐延亭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看着窗边空荡荡,脑海里反复回想的是她最后的那句话。

  她说自己变态?

  半晌,徐延亭才叹着气过去把伞捡起来收好,站在窗边摸着伞骨回想她之前的种种表现,所以从她刚才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就在一直在套路自己?

  她的惊慌失措是装的,她被戳穿伪装的脆弱假的,她一直暗藏心意是演的,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套路他?最后自己跑路了。

  行啊,徐延亭眼色微深,那他是不是也该想个法子套路套路她。

  另一边,刚逃出虎口的江熹微一想到刚才徐延亭那温柔得可怕的眼神就一阵不寒而栗,他当时在想什么?

  管他想什么,好在她跑得够快,他那样子太疯了,江熹微实在是不敢再回西坊的小破屋,最终还是回了宁王府对门的伯阳侯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没错了,大不了她不出门,这样就不会遇见他了。

  相隔咫尺,徐延亭却不知道自己要抓的人就住对门,还在府里深思熟虑要怎么才能把人引出来。

  两次失利,两次让她当着自己的面跑,如今徐延亭不打算再主动去找江熹微了,因为就算是找到了她也会想方设法的逃跑。

  唯一能留住她的,大概只有让她心甘情愿主动现身才行。

  之前他也这样想过,但都没有想到法子,这次看来是必须做点什么了。

  一天夜里江熹微睡不着,正坐在窗沿上赏并不怎么圆的月,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打斗声,是从对门的宁王府传来的。

  她差人去打听没有消息,第二天才知昨晚宁王府进了刺客,说是胡人那边来的,都尽已伏诛。

  这事本不大,毕竟大晋跟胡人不合都是明面上的事情,派个刺客来也不必大惊小怪的,但是两天之后宁王府又传出消息,说宁王病重,惊动了宫里的太医去。

  那天夜里刺客伤了宁王殿下,据说伤本不重的,修养几日就能好,所以没有宣扬出来,但是这两天宁王病情加重了,这才传出消息,甚至惊动了宫里帝后亲自来探望。

  “直到皇上皇后到了王府,一番询问才知道,是宁王殿下他自己不肯喝药不肯配合治疗,就算是再多的太医去了都没用的。”负责打听的小厮对江熹微道出自己听来的消息,很是唏嘘,“据说是因为得了相思病,吃不下睡不着,也不肯治伤。”

  “相思病?”江熹微足不出户,消息全靠府里下人去对面听墙角,一听这话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他能得那病?”

  “可不是。”小厮点头道,“据说是早有苗头了,就因为最近做了一场梦,梦到王妃不肯回来,这才发了病的,加上身上的伤,就整日昏迷着,药灌不进去,有时醒了就念叨王妃,王府上下个个愁容满面,听说府里的李管家天天烧香拜佛盼着王妃回来呢。”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江熹微没听他继续感叹把人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去了后院,这里有一堵墙连着宁王府,墙后就是另一座府院。

  江熹微站在院子里举目望去,望不过高墙,也看不到徐延亭的情况,却能猜得到他的用意。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信口胡诌,不就是在逼她现身?

  若他真的为了她赌上性命,伤情真有性命之险,她确实不忍。

  可若是假的的呢?万一这是圈套,那她去了岂不是中了他的计。

  “不可不可。”她还有些怵上回徐延亭那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的眼神,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头毛毛的,“火坑跳不得。”

  收了目光正打算回去,一转身却见伯阳侯在身后不知站了几时,也学着她往墙那头看,又问:“站在这里半天,看什么呢。”

  “看风景。”

  “对面的宁王是俊俏,你该不会是在偷窥他吧?”伯阳侯已经自动理解完毕,又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像是想通了什么,“你肯回来住,也是为了他?”

  这……还真的因为徐延亭她才回来的,但个中具体实在不便言说。

  那边伯阳侯却犯难了:“宁王是一表人才,但人家有王妃了,强扭的瓜不甜。”

  江熹微就这样看着伯阳侯,他也看着江熹微,又为难了一会还是妥协:“不过你硬要喜欢他的话也不是没可能,爹去跟皇上请个旨,不是听说宁王最近害了相思病了吗,你嫁过去冲冲喜也可以,反正他病得昏迷也插不上话,这事说定也能定。”

  不知为什么,江熹微觉得她爹这语气,怎么有种感觉她在强抢民男的感觉?

  “我不会嫁入皇室的。”江熹微就当伯阳侯再开玩笑,并不当真,但她的话却是认认真真的,“皇上对我们江家什么心思我知道,若我嫁了去,皇上就该对江家下手了,且愿意娶我的人真的半分不图谋江家什么,我是不信的。”

  听她说到最后,伯阳侯沉默了,半晌才看了江熹微一眼,用一种“其实没那么严重”的语气,很替江熹微着想地说:

  “没事,反正爹听说宁王他病得快死了,嫁了他也不亏,宁王手里不仅管大理寺,也管吏部,府上家底不少,他死了以后你还能带着家产改嫁,是咱们赚了。”

  “爹,这钱脏,咱不赚行吗。还有他怎么病得快死了?您听谁说的?”之前虽然说病情加重,但也没重到这个地步吧。

  “现在京城都知道了,皇上都在让人张贴皇榜寻医了,想必是快要不行了。”

  因为伯阳侯的话,这晚江熹微辗转难眠,他真不是装病?不然为什么皇上都亲自发榜了。

  脑中思绪万千,却没有头绪,最后起身穿衣推门出去,又到了那堵墙面前,刚爬到墙头打算趁着夜色过去看看情况,被高墙上的夜风一吹又忽然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要是宁王府真是个坑,那她这样贸然过去风险太大,不行。

  遂跳下墙头,转身原路回去睡觉。

  虽然皇上广发皇榜,但是敢揭榜的人寥寥无几,毕竟皇宫一群太医都看不好的病,谁敢保证能治好?

  但也有不少经验老道的大夫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或许自己就有那个运气,但依旧是没敢去接皇榜,毕竟真治不好那是要被人笑话的。

  于是只能自己寻到宁王府门口,同管家通知一声,问问能不能进去给王爷看病。

  如宁王这样金尊玉贵的人,自然不是什么都能进去见的,但今日的宁王府十分好说话,来者不拒,看样子是真的急了。

  江熹微雇了几个老大夫进去探路,那几人进去之后再出来纷纷摇头,俱是道:“王爷这病已是回天乏术了。”

  江熹微愣着,低低念道:“回天乏术。”

  王府朱红的大门闭着,一个白须的老大夫挎着药箱叩了叩铜环,管家出来把人带了进去。

  扮作大夫的江熹微佝偻着身体,跟着李管家往里走,很快到了宁王的房间。

  大白天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面隐约有淡淡的香,管家带着江熹微进去:“王爷就在里面。”

  里头光线不是很好,也没有点烛火,所以有些暗。

  至于床边,管家过去把帐子掀开后,江熹微就看到了躺在床榻间的人,面色苍白闭着眼,看着情况确实不怎么好。

  这些年江熹微在外游学时拜过不少师,各方面的都有学,她对医术也有些研究,这次来当然不只是看看徐延亭这么简单。

  徐延亭的手腕就静静放在床沿,江熹微刚把手搭上去把脉,下一刻床上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

  发现不对的江熹微想要撤开,却被他一把攥住手,攥得紧紧的。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