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不……”白秋月背对着徐延亭,还不知道徐延亭已经进来了,不耐烦地对着下人发脾气。
院子里的丫鬟却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齐声说道:“参加宁王殿下。”
宁王殿下?
白秋月脸色有些难看,一转身就对上了徐延亭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地眼神。
“参……参见宁王殿下。”白秋月浑身颤抖着,脸色也微微泛白。
徐延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先退下。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随后就一个个地出了白秋月的院子。
白秋月心知徐延亭来者不善,她其实是有些惧怕他这样认真严肃的神色,加上她本就做了亏心事,此刻慌乱不已,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对上徐延亭审视的眼神。
“不知宁王殿下突然上门,有何要事啊?”白秋月笑着看向徐延亭,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此刻心中最真实地感觉。
害怕,慌乱。
徐延亭冷眼看着她的脸,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你刚刚说,不什么?”
清冽的香味随着微风传入白秋月地鼻间,是和他靠得近了才能闻到的,这曾经让她想要日日闻到的味道,在此时却如同催命符一样,让她心慌。
“我……我……我说我不想吃东西。”白秋月勉强地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见状,徐延亭心中认定白秋月心中有鬼。他索性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问道:“在伯阳侯府,你为何是那样的反应?”
白秋月闻言,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在徐延亭的眼神注视下,笑着说道:“我也是听说了那个消息,说江熹微就是云连熙,所以就猜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徐延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却让白秋月顶着巨大的压力。
终于,白秋月还是忍不住了。
“江熹微本就是云连熙,殿下何苦追问呢!问到底,不都是被欺骗了吗?”她抬起头,神情激动地看着徐延亭。
江熹微,真的就是云连熙?徐延亭心中大惊,他曾经虽然觉得江熹微和云连熙有几分相像,但却不相信两人就是同一个人,他一直将两人分得明明白白,她们分明现在是一点也不像的,他一直都知道。
可如今听了白秋月这话,忽然觉得有迹可循,似乎也想得通,情理之中。
徐延亭面不改色,但对白秋月忽然的转变有些不喜。
然而,他并未阻止白秋月说下去,因为她的语气太肯定了,没有半点虚假。
“殿下,秋月才是真心喜欢殿下的人,江熹微就是个骗子啊殿下。”白秋月激动地抓住了徐延亭的手,眼波流转。
徐延亭不喜地甩开手,接连后退了几步,冷声说道:“有话你就站着好好说,本王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
白秋月轻笑一声,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裙,抬头挺胸地对上徐延亭的眼神,像是找到了底气一样,一字一句地硕大:“云连熙,就是江熹微,江熹微就是云连熙,这就是殿下想知道的真相,江熹微早就不清白的了,她曾经嫁给了季墨白,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她眼神里带着一些激动,紧张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就这样,一步步走向了徐延亭。
江熹微就是云连熙,两个人真的就是同一个人。一时间,徐延亭心情万分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见她眼神逐渐疯狂,伸手抵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继续向自己走过来:“我不喜欢你靠近我。”
清冷、疏远。
即便白秋月一再的自欺欺人,徐延亭的态度也让她无法欺骗自己了。
她脸上的轻笑立刻化作狂风骤雨一般的厌恶和痛恨:“江熹微什么都不是,她就是个骗子,殿下你不应该喜欢她的,明明最开始有婚约的是我们,你会娶我的,殿下你忘了吗?”
白秋月不顾徐延亭的拒绝,不断尝试着靠近徐延亭。
“你还知道什么?”徐延亭见她疯狂的样子,脸色越渐阴沉。
白秋月被他这样的目光吓了一跳,刚才还满是恨意的脑袋立刻清醒了几分。
她颓然的摇摇头,“我能知道什么呢?我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太晚了。”
江熹微已经死了,她也来不及像云连心那样威胁江熹微,让江熹微把宁王殿下让给她。
白秋月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地笑容。
“婚约不过是父皇一时信口玩笑,你该知道,也不必当真。”这本也是当年事实。
徐延亭见她记着当初的承诺就不松口,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白秋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徐延亭的背影,才颓然跌坐在地。
“宁王……殿下。”白秋月低声喃喃,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滑落。
这边,徐延亭一个人走在漫长而繁华地街道上,耳边仍在回响白秋月说的话。
江熹微,就是云连熙。
他悄无声息的,握紧了双手,脸色越渐难看。
曾经,云连熙刚死的时候,他遇到了江熹微,一度差点真的把江熹微当成云连熙的替身,可后面他已分明一切,但如今他万万没想到,两个人竟是同一个人。
他苦笑,其实他早该应该猜到的,当初那第一眼的感觉,不会错,当时其实就想过,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熹微……熹微,?你果然什么都瞒着我,为什么一直什么都不说,她明明什么都知道的。
是因为她的骄傲吗?
徐延亭抬起头,心情复杂地看着晴朗地天空,只觉得烈日炎炎下,有些凉,总有几分恍惚,忍不住想,会不会,还有她对自己的不信任?她骗自己的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只是,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徐延亭低声喃喃,魂不守舍地到了伯阳侯府。
看着江熹微略显冷清的灵堂,徐延亭长叹一声,暗道:一切晚矣。
从前他以为云连熙死了,一切都晚了,可他遇到了江熹微,认识到自己真正的对她动了心,他心中也曾有过无数念头。
只不过事到如今,皆已化作泡影。
“钟贵妃到。”
适时,一个尖锐的男声响起,分明是皇宫里阉人的声调,伯阳侯府的一众下人纷纷跪地。
抬眼,便见钟贵妃身穿浅色衣裳,发髻清减,打扮得十分素雅,款款走进前厅。
“参见贵妃娘娘。”众人齐刷刷地开口。
立在棺材前的徐延亭身形未动,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贵妃娘娘,你来看熹微了。”
听说他在这里守了几日,如今钟贵妃看他日渐憔悴的面容,心越发的疼了。
“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行?皇后娘娘去世你已经颓废了许久,如今江大小姐被害,你更应该打起精神才是。”
钟贵妃一脸哀婉地看着徐延亭,眼神里满是遗憾可惜,“你与江大小姐两情相悦,如今她身死,你也应该注意身体才是,叫她看你如此,难道不伤心?”
说罢,钟贵妃便为江熹微上了三柱清香,低声喃喃道:“江大小姐,你若是也不想见到他这幅模样,就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我很好。”徐延亭微微抬起头,对上钟贵妃的潋滟杏眼,“凶手我会查,她的灵堂,我也要守。”
他语气坚定,在钟贵妃的心里落下一个印子。
钟以萱的眼神动了动,没说什么,半晌垂下眼,江熹微,她凭什么?
有一瞬间,她心中划过一抹狠厉,她明明才是他身边的人,对他也早有情谊,可家里偏偏让她进了宫,成了如今这钟贵妃,亦是她心爱之人的庶母,何其讽刺。
这一切,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她是想过放手,可是现在江熹微死了,这不就是要把他还给她了吗?
可他……早已非从前,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钟贵妃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半分,一脸愁容地说道:“我听闻熹微被害,本想立刻前来吊唁,谁知一病不起,数日缠绵于床榻,今日终于好了一些,就想来看看她,却没想到看到你这模样。”
如今她已唤她“熹微”,似有万分惋惜。
钟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故作虚弱的模样,以帕子掩住口鼻,轻声咳嗽着:“此前听闻熹微要嫁给季将军了,我心里还很是惊讶,你二人两情相悦我是知道的,怎么忽然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话落,她便偷偷打量徐延亭,见他神情落寞,她便开了口:“都是过去地事情了,如今熹微死了,你也应该往前看,至于过去的事情,或许就是误会。”
钟贵妃声音婉转清澈,却自带虚弱,如至亲一般还有温柔的关怀。
徐延亭望着灵位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说道:“是应该往前看,但此生,我只爱她一人。”
无论是云连熙还是江熹微,无论她到底是谁,他,徐延亭,都只爱她一个人。
闻言,钟贵妃眼底扫过一抹淡淡的担忧,似怕他身陷进去以后无法走出,她说道:“总之,你还是要想开一些,毕竟人死如灯灭,你身为宁王,皇上也不会答应你为了一个女子颓废至此的。”
她偶然间提起大晋帝,却给徐延亭提了个醒儿。
上次老嬷嬷亲自检验还只是他父皇起疑心的开始,在没有完全确认的情况下,江熹微是不可能下葬的。
想到这,徐延亭眸色有些严肃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大晋帝面对小山一样的奏折,心中烦闷不堪。
他仍在想江熹微和云连熙的关系,丞相府与伯阳侯府都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关系到朝廷动荡,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威胁影响他的基业。
可如今,江熹微背上因为被箭射穿,本应该有胎记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一来,仅凭肉眼是无法判断的。
那么,开棺验尸,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大晋帝眼底划过一抹阴霾,那日两个老嬷嬷刚带回消息时,他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事关重大,他不仅要安抚伯阳侯,还要安抚江熹微的灵魂。
一般来说,越是年老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往往最是愿意相信鬼神之谈的,如今大晋帝年事已高,自然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所以虽然打算验尸,但开棺到底是大不韪,会让死魂让无法安息,所以必须要先做法安顿好亡魂才行。
虽然这事有几分荒唐,但大晋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人为江熹微做一场法事,再如何,从前他到底也还算是欣赏过她几分,如今算是给点最后的体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