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白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对上管家的笑脸。
“我既已承认云小姐与我的亲事,那她与我就是夫妻了,管家可以回去跟云丞相说,我一定会待云小姐好的,让他放心。”
“这……”管家没想到季墨白会这样说,想必云丞相也没想到,愣了片刻,便匆匆告辞离开。
季墨白见人走了,心中松了口气。
今日这一遭还是刚开始,之后,云丞相定会再来要人,甚至亲自来将军府把云连心带走。
可他要怎么告诉云丞相,云连心被人杀死了?府中上下都看到了,云连心是自杀而死的。
即便云连心不可能自杀。
季墨白捏紧了拳头,立刻召来下人,悄悄去查云连心之死的真相。
另一边。
白秋月惶恐不安地躺在床上,转转反侧。她想要好好睡一觉,可一直睡不着,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云连心死不瞑目的脸。
她害怕。
当时。
她看着云连心那张脸,心中忽然生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恨她跟自己抢宁王,一气之下,就趁着云连心不注意,拿起窗边的砚台狠狠砸在了云连心的额头上。
一击致命。
云连心甚至吭都没有吭一声,直接死了,只是她那双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好像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白秋月那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云连心杀了。
她心里畅快,却又害怕。
云连心虽然是丞相府的庶女,但也是云丞相唯一的女儿,一旦被云丞相知道她杀了云连心,她就完了。
慌乱之间,她才决定把这件事嫁祸给季墨白,就把云连心头上的血抹在桌角上,又把砚台擦得干干净净的,这才离开。
可是,她回到家中还是害怕,她怕云连心回来找她……
到底如何,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这还是她头一回杀人,再是表面镇定,又如何能做到真的不怕?
*
云丞相听了管家的话,丝毫不信季墨白会对云连心好,当初的云连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看得清清楚楚。
季墨白当初宠妾灭妻,对那个月夫人一心一意,如今他心中又怎么会对云连心好?
“哼!你也是糊涂了,真就信了他的话,去,把那个不孝女带回来。”
云丞相冷哼一声,云连心虽然不争气,但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希望云连心走上云连熙的老路,最后落个凄惨下场。
管家连连应是,又去了将军府,然而,他还是没见到人。
“季将军说小姐得了急症,要好好休息,不能见人,老爷,这……”
管家想说这其中不太对劲。
云丞相又何须他的提醒,立刻明白事情有异,只不过季墨白手握兵权,将军府都有人守着,他若是强行要人,恐怕要吃亏。
思来想去,云丞相便决定再等一晚,第二天再去把那个不孝女带回来。
然而,这一晚,就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云丞相夜不能寐,管家忽然来报,说将军府突然走水,烧了不少院子。
“连心呢?”
云丞相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陡然一沉,忽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管家垂着头,默不作声。
“说!”云丞相大吼一声,示意管家尽管说。
管家抖了一下,扑通跪在了地上,“小姐,被烧死了。”
话音未落,管家便落了泪。当年大小姐就是在将军府被烧死的,老爷才会一直不喜欢将军府,没想到二小姐又死在了将军府的火灾之中。
这要还说是意外,谁会相信?
“什么!”
云丞相身体一个踉跄,后退坐在床沿上。
云连心就算不争气,那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了,如今却死在了将军府。
“季墨白!”
云丞相双目通红,“去将军府。”
话落,云丞相就穿了衣裳,立刻赶去将军府。
将军府里,一片狼藉。
季墨白负手而立,站在被烧毁的院子前,心情复杂。
白天云丞相就让人来要了两次人,他都打发了,可明天呢?云丞相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云丞相亲自登门,他就没有办法推脱,必须让云丞相见到云连心。
可也只能看到云连心的尸体。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之前月夫人陷害云连熙时的手段,一把火,烧了这个院子,再对外宣称云连心是被烧死的。
这样一来,丞相府也就没有明面上的证据。
“将军,云丞相来了。”
一个下人匆匆来报,脸色有些难看。
季墨白点点头,暗叹:该来的总会来。
他是早已想到如此的。
……
那晚,季墨白与云丞相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也有人说,云丞相带走了被烧焦的云连心的尸体,愤愤离开。
而在百姓口中,季墨白克妻的名声也传开了。
季墨白娶了两任妻子,都是丞相府的女儿,还都是被一把火烧死的,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分明就是季墨白克妻,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季墨白听说这个传闻的时候,正在府中处理云丞相给他带来的麻烦。
自从那晚之后,云丞相在朝堂之上不遗余力地为难他,还找出不少纰漏,他也只能一一填补,顺便把其他事情都做好,不过摩擦到底是少不得的。
另一边,白秋月知道江熹微就是云连熙后,也开始了行动。
她记得当初云连熙风光的时候,曾经有人说她背上有一个形似凤鸟的胎记,说什么是天生的富贵命,她当时听着觉得可笑,不过是些惯会踩地捧高的附势说辞罢了,她能有什么好命?
不过现在想起来这点,倒是可以给她利用一二,这也是她自己的劫数,何怪旁人?
于是她挑起流言,说江熹微的背上有一个跟云连熙背上一模一样的胎记,这件事也很快就传到了御前,大晋帝的耳中。
云连熙是丞相府的小姐,江熹微是伯阳侯嫡女,两个人的身份都不简单,更是牵扯了丞相府和伯阳侯府。
丞相府掌权,伯阳侯巨富,他们若是扯在一起,谁敢放心?
这让本就忌惮丞相府和伯阳侯府的大晋帝开始不安,立刻让人去证实此事。
这日。
白秋月也来了伯阳侯府,口口声声说来吊唁江熹微,实则是得知皇上会让人来检查江熹微的身份,故意来看结果的。
她就等着江熹微身败名裂,顺便让丞相府和伯阳侯府都吃点苦头。
正是上午,皇宫里就来人了。
是大晋帝很信任的两个老嬷嬷。
白秋月激动万分地看着两个老嬷嬷,就等着两人扒开江熹微的真面目。
“侯爷,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侯爷配合。”
一个年级偏大的老嬷嬷向伯阳侯微微行了一礼,安抚了伯阳侯几句。
伯阳侯也知道皇帝的忌惮,就让他信任的两个老嬷嬷留下,陪着两个老嬷嬷一同检查,至于旁人,都要离开。
徐延亭与伯阳侯一同出门,却看到白秋月紧张地回头看了眼两个嬷嬷的动作。
不过片刻之后,白秋月又假装漫不经心地出了前厅。
一柱香的时间后,最开始说话的老嬷嬷就说可以进去了。
“宁王,请。”
伯阳侯与徐延亭一同进了前厅,就见两个老嬷嬷面色轻松。
伯阳侯见状,就知道两人什么都没发现了。
“江小姐的背上什么都没有,老奴回宫后,会一一禀报,至于江小姐,还望侯爷节哀。”
说完,两个老嬷嬷就要走。
“怎么可能!”白秋月忽然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江熹微,“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到,她就是云连熙,就是云连熙啊!”
说着,她就要去江熹微的棺材旁边检查。
“白小姐,你放肆!”
伯阳侯见她对江熹微的遗体如此作为,立刻大喝一声。
白秋月身体抖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做了多不理智的事情。
“是秋月冒昧。”
她歉意地向伯阳侯行了一礼,这才老老实实退到角落里。
两个老嬷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激动。”徐延亭面无表情地走向白秋月,低头冷眼看着白秋月惶惶不安的脸。
“我,只是听说江熹微就是云连熙,所以才会这么……”
白秋月支支吾吾的解释,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徐延亭冷眼看着她,挑眉,“是吗?”
“罢了。”伯阳侯上前,示意徐延亭不要继续追问了,“熹微也不想她的灵堂前总是出事,宁王就别问了。”
说罢,伯阳侯轻轻地看了白秋月一眼,说道:“白小姐既然已经吊唁了小女,那就请白小姐先回去吧!”
伯阳侯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白秋月也被徐延亭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立刻就跟伯阳侯告了辞。
宫中。
大晋帝听了两个老嬷嬷的话,眉头紧皱,显然对江熹微的身份还有疑虑。
无风不起浪,传闻不可能突然就被人传了起来,其中必有蹊跷。
江熹微和云连熙一个是伯阳侯嫡女,一个是云丞相最喜欢的女儿,虽然两个人都死了,但身份跟他最为忌惮的两个人有关,他不得不防。
这身份,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大晋帝眼底划过一抹精明,要确认棺材里的江熹微是不是云连熙,就要让仵作验验。
……
另一边。
徐延亭守在江熹微的灵堂前,脑海中不断回想白秋月在灵堂前的失态。
白秋月做事一向不会冲动,今日又怎么会这么激动?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知道些什么。
徐延亭眼底划过一抹暗芒,立刻与伯阳侯告辞,匆匆赶到白秋月家中。
原本就惶恐不安的白秋月听闻徐延亭来了,心中又喜又怕。
但徐延亭不等她说见不见,就已经来了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