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季墨白默不作声,也纹丝不动。
老管家心知这个人是不会离开的,无奈之下,也只能远离房门,在远处守着季墨白,以免他出什么岔子。
季墨白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身体僵硬地立在门口。
她此时……
季墨白不敢去想,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江熹微曾经还是他妻子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是云连熙。
她总是一脸笑意,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可因为云丞相和月夫人,他从未正眼看过她,而她好像也不太在意他的忽视。
然而,他却因为月夫人的陷害,一次次对江熹微冷眼相待,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原本,他还有机会让她原谅自己的。可是,他太过武断,亲手,把她的推远了。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季墨白站在门外,听着声嘶力竭的蝉鸣,等待着,江熹微完整地从房里走出来。
是他害得她差点丧命,他一定眼看着她活着。
黑夜散去,光明到来。
东方慢慢升起朝阳,季墨白在门外收了一整夜,身体早已僵硬。
“季将军,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老管家神色不善地带着几个下人,站在季墨白的面前。
他听说是季墨白带走了他们未来的王妃,此时怎么能让他继续留在宁王府?
管家神色一凛,示意家丁强行带走季墨白。
然而,季墨白毫不理会几人的推搡,一拳一个,打翻了几人。
老管家见状,心知这人是推不开了。
“罢了!季将军愿意在这守着,就守着,等王爷王妃出来,他们跟你说。”
话落,老管家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房里。
江熹微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徐延亭噙着笑意的眸子。
她心神微动,蜻蜓点水地吻在了徐延亭的唇角。
“江熹微。”徐延亭声音低哑,伸手把人搂进怀里。
江熹微温柔一笑,双手紧紧搂住徐延亭的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现在,要不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徐延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道。
江熹微点了点头,安静地听他说话。
……
“所以说,季墨白竟然连我的尸体都不放过,在我的身体里种了蛊虫,他还想奸尸吗?”
江熹微蹭的一下从他怀里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徐延亭。
徐延亭把玩着她如瀑布般的长发,安静地点了点头。
“幸而你做事谨慎,除了那封信,还安排了另一个人来提醒我,两人毫无关系,也避开了钟贵妃的眼线。”
徐延亭微微叹了口气,这几日的担忧,也总算是解了,而且他和江熹微之间……
他温柔的目光落在江熹微白皙精致的脸上,心中甚是满足。
江熹微回想徐延亭刚刚说的话,还感叹季墨白的手段极端可怕。
“别想了,你大病初愈,再躺一会。”他一把将她拉去怀中,温热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柔声说道:“再睡会。”
江熹微叮咛一声,伸手捏了捏徐延亭的脸颊,笑道:“日上三竿了,宁王殿下也该起床了。”
说罢,她索性起身,抱着双腿坐在徐延亭的身边,“徐延亭,知道季墨白的计划后,你什么反应?”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延亭,心中有些好奇。
平日里总是冷漠疏离的宁王殿下,在那种情况下,会是什么反应?
徐延亭撑起身子,沉吟片刻道:“很生气,想宰了他。”
说这话时,江熹微清楚地感受到徐延亭身上的那股子杀意。她想,倘若不是季墨白为大晋将军,深得军心,恐怕徐延能一剑把季墨白杀了。
“想什么呢?”徐延亭伸手敲了敲江熹微的额头,淡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大晋军心稳固才不杀他的吗?”
江熹微挑眉,“不是吗?”
“不是。”徐延亭浅笑着摇摇头,说道:“杀了他,我怕找不到救你的办法,那个西域老人是他找来的,倘若他别有心思,你就活不了了。”
说这话时,江熹微清楚地感受到了徐延亭周身散发的森冷气息。
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徐延亭那时没有考虑大晋军心,而只考虑了她的性命。
她真的没有爱错人。
江熹微抬手,轻轻抚上了徐延亭的脸。
“徐延亭,你真好。”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语调温柔至极。
徐延亭眉梢一挑,笑着问道:“烦请王妃告知,本王哪里好?”
他猛地起身,凑到江熹微的面前,满脸带笑。
江熹微看着胡子拉碴,稍显狼狈邋遢的徐延亭,笑道:“大概,哪里都好。宁王殿下是谦谦君子,性格纯良,重大局,知进退,总之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真的?”徐延亭起身,一把搂住了江熹微的腰,耳鬓厮磨,甚是温存。
……
半个时辰后,江熹微与徐延亭好生梳洗了一番,这才走出房门。
“江熹微。”
季墨白一见到江熹微恢复正常颜色的脸,就迫不及待地叫了她一声。
江熹微看了他一眼,并未主动提及蛊虫一事。
她倒是想看看,季墨白这厮,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季墨白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黯然,“江熹微,对你,我深感抱歉。”
他立在门口,完完全全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江熹微与徐延亭也不着急,就听他继续说下去。
只听季墨白说道:“你告诉我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百般欢喜,就算不能得到你的心,每日跟你在一起也是好的,可成婚那日,你出现在迎亲队伍中,而花轿上的却是云连心,你可知道,我当时又恨又悔的心情?”
说着,季墨白便自嘲地笑了笑,“怪我,怪我眼拙错把珍珠做鱼目,亲手将你推远。你假死以后,我便想着怎样才能留住你,最后,选择了这样的法子。”
江熹微见他一脸痛苦,不由冷笑,“这就是季将军连我尸体都不肯放过的原因吗?”
“我……”季墨白被她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张嘴面对着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终是闭了嘴。
江熹微轻笑一声,说道:“我从前只是觉得你性子不好,如今看来,你的人品也不怎么样。都说人死如灯灭,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你为了一己私欲,把我从棺材里换了出来,种下蛊虫,还以伯阳侯府需要继承人做你冠冕堂皇的理由,季墨白,你可真是好样的。”
季墨白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那些事,也的确是他做的,让江熹微不齿,也是他自作自受。
“季将军,请回。”徐延亭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牵着江熹微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他知道,江熹微不屑与季墨白说话,他同样不想见到季墨白。
江熹微面无表情地与季墨白擦肩而过,眼神都没有半点波动。
两人走到宁王府门口,江熹微却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她情绪有轻微变化的徐延亭回过头来,看着她,问:“怎么了?”
江熹微摇摇头,“只是怕突然回去,吓到我爹。”
闻言,徐延亭淡淡一笑,说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放心吧!自你下葬之后,你父亲整日颓靡不整,今天如果能见到你,就算你真的是鬼,也只会让他高兴,而不会吓到他。”
江熹微对上他满是温柔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道:“想来也是,我爹遇上我这样一个让他操心的女儿,也是苦了他了。”
“心里有数就好。”徐延亭见她愁眉苦脸,笑着拉着她往伯阳侯府走去。
“宁王殿下。”
守在门口的下人见到徐延亭,连忙向他行礼,至于徐延亭身边的江熹微,下人看都没有看清,就已经跪在了地上。
徐延亭面不改色,也没有刻意提醒江熹微回来了。
此刻,带江熹微去见伯阳侯才是要紧事。
“你家侯爷呢?”徐延亭不急不缓地走进伯阳侯府,向正面走来的管家问道。
管家一抬眼,就看到江熹微笑吟吟地站在徐延亭的身边,脸色顿时一变。
“这……这……这……大小姐?”管家顾不上回答徐延亭的话,被突然出现的江熹微吓得脸色煞白。
这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还能诈尸了?
伯阳侯府上下,包括宁王和季将军,可都亲眼看着江熹微下葬的。
她此时怎会出现在这?
江熹微见他被吓得不轻,抿嘴一笑,双眸顿时去灿烂繁星一般,“管家,就是我,你没看错,父亲呢?”
她面对管家,神色淡然。
管家也见惯了各种场面,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向江熹微行了一礼,说道:“侯爷在小姐你的院子里,你现在过去,应该能遇到。”
闻言,江熹微心神微动,顾不上与管家说些什么,就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伯阳侯看着女儿曾经朝夕生活的院子,心情格外复杂。
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就这样死了。
谁能想到,他伯阳侯聪明一世,最后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
造孽啊!
伯阳侯神情悲怆,双手微微颤抖着。
“爹。”江熹微匆匆进门,就看到伯阳侯萧条悲怆的身影,一时间竟红了眼眶。
伯阳侯身形一顿,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的女儿,难道回来了?他震惊的转过身来,对上江熹微微红的眼睛。
“熹微?”伯阳侯脚步蹒跚地走向她,双手伸出来,微微颤抖着。
江熹微见父亲如此憔悴的模样,自觉心中愧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女儿不孝,让父亲难过了。”她跪在地上,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