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带着几分熟稔的语气,让江熹微觉得这大庭广众的,他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两人间的纠纠缠缠全部抖落出来,顿时大感不妙,不敢轻易接他的话,只略带警惕地看着他。
皇后也从徐延亭的语气里读出了几分意味,笑了笑:“你们认识啊。”
徐延亭倒是不介意把两人的事全部说出来,但江熹微是个怕麻烦的,十分怕他张口就开始来,于是先徐延亭一步回答了皇后的话:“我和宁王殿下只是见过两次而已,没想到今日在此遇见,方知殿下身份。”
又对徐延亭笑着说:“久闻殿下大名。”
她的假笑旁人看不出来分毫,但徐延亭能从她的语气里读出微妙的咬牙切齿,感觉就像是逗了一只小猫生气了一样。
他忍不住笑了笑,怕再说下去她真的要恼了,便说:“确实如此,只是见过两次。”
徐延亭这是顺着江熹微的话说的,也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可是江熹微似乎有些不领情,即便是后面徐延亭再跟她搭话,她也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淡淡的,甚至不肯多看他一眼。
她这样生闷气的样子也勾着他的心,像是一片轻轻的羽毛搔在心间,不由想到那天在王府里,她对他气恼的神色,还有那个吻……于是徐延亭的目光,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江熹微的唇上。
抹了胭脂的唇颜色艳丽,就和那天一样,他盯着看了许久,江熹微似乎忍无可忍了,终于再次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收敛点。
徐延亭唇角勾起一抹笑,端了面前的酒饮下,遥遥对她递了一个眼神。
本是畅谈小宴,但被宁王慑住又实在挑不出江熹微身上毛病的命妇们都闭嘴没了多的话,只能偶尔随声附和。
宴上徐延亭对江熹微倒是热情,说话时总看着她,但江熹微很冷淡,于是渐渐地徐延亭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去招惹她了,只怕她越加不理人,遂兀自饮酒去了。
其余各位千金眼睁睁看着这场面,则是愤愤,王爷明显对她特殊,总是找她说话还那么温柔,但江大小姐呢,竟然不冷不热的样子,真是不识抬举!
一直到小宴结束,江大小姐始终都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知道徐延亭的几番攀谈,不知道各位小姐的不满,依旧是教养很好的告辞离席。
“王爷。”看着徐延亭也要离开,钟以萱终于走到他的身边,“王爷是急着出宫么,上次说的糕点还没尝呢。”
“近日繁忙,恐要负了贵妃娘娘美意。”
眼底有些黯然,但是很快隐去,钟以萱望着江熹微离开的方向,想到刚才宴上徐延亭对她的关注和特别,不由垂下眼:“江大小姐确是个脾性不错的,我初见倒也惊讶她的气度容止,瞧着今日在座的各家小姐都被她一人比了下去。”
这点徐延亭十分赞同,甚至与有荣焉一样露出了笑意:“江大小姐我亦是很中意。”
钟以萱一惊,微微睁大了美目,她只是夸了她两句,徐延亭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这是……联想到之前,钟以萱有了一个隐约觉得不可能但是又万分肯定的答案,心中猝然失落。
然而不等再多问,徐延亭就已经转身离去,他走得匆忙,衣角带起一阵细微的风,脚步追随的是江大小姐?
他的目光,不肯再在她身上多留半分,钟贵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终究是摇了摇头,转身扶了宫女的手:“回宫吧。”
她已入高墙,早该对他断了那藏着的一份情,他们只是有些亲缘的亲人,他把她当做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姐,已是不能更近。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该思量,不能奢望。
从疏影园出来之后江熹微都没让宫女引路,自己一人径直往宫门走,她倒不是故意要躲着徐延亭,毕竟现在面见了话敞开了身份也都知道了,她没必要躲着他,没意思。
但她就是不想见他,方才徐延亭在宴上的那个眼神,她一想起就觉得恼,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心中正是恼怒所以不曾防备,于是下一刻就猝然被人往旁边一拉,接着整个人就被抵在墙上,一双手垫在她脑后防止她磕着撞着。
“你——”看清面前的人,江熹微忽然收了声,神色依旧是十分淡地看着他,“宁王殿下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王爷请自重。”
“人都被我支开了,现在这边没人会过来,就只有你我。”将人困在双臂之间,说着徐延亭故意凑近了些,是那日一样的语气,低沉的声音,“你以为在皇宫,我就不能对你做些什么了?”
两人靠得极近,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得让人想要后退,江熹微的背紧紧地靠着墙,欲退不能。
徐延亭不再进,但也不肯让开,维持这个姿势困着她,江熹微良久才慢慢抬眼,纤长如鸦羽的眼睫微微发颤。
这才发现徐延亭一直垂着眼,目光竟然是一直直勾勾地落在她的唇上,十分炽热。
于是江熹微越加不自在,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无言,但她红唇微启的样子看在徐延亭眼中,却眼神一紧,接着江熹微就听到他喉结滑动的吞咽声。
他竟然……
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瞪着徐延亭:“你给我放开!”
“不放。”像是知道她再怎么恼也不可能真的生气一样,徐延亭甚至故意贴近了些,但说的话却有几分放软,“还在恼我上次的失态?”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他低声哄着她。
江熹微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怎么看都还是觉得他没安好心:“徐延亭,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听伯阳侯说,你仰慕我。”说话时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有几分揶揄,像是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让她不要再遮遮掩掩欲迎还拒了。
“这……”这该从何处开始解释呢?江熹微头疼。
但徐延亭明显是不需要江熹微解释的,他自动将她的种种表现归结为嘴硬心软,其实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嘴上不承认。
她应该是还在等他一句确切的解释。
于是他说:“之前是我心急了,不吓你。”
“没事的。”他真的如她之前所言退开了些,温柔又耐心,深情又认真,“我就是想跟你说清楚,我对你的喜欢是想和你亲近想和你朝夕白首的喜欢,是想做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的那种贪心的喜欢。”
“而对云大小姐……只是从前的欣赏。”
只是欣赏。江熹微静静地听着,耳边辗转着这这四个字,他是什么性子她也算清楚,他是完全没有没必要骗她的。
一直看着她的徐延亭目光不转,好像在等着她的回答,她素来性子果决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犹豫,可是这一次却沉默了许久,像是在细思。
“其实如果你没那么喜欢我,现在也不重要,因为以后,我会让你眼里只有我。”说着,他似乎想要吻她,缓缓的倾身靠近了。
不知该不该避开的江熹微还没有反应,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徐延亭的身后不远处,那人似乎也有些没想到这里有人,就那样惊讶地看着江熹微,两人目光对上。
呼吸越来越近,或许还有一寸两人的唇就要碰到一起了,却在最后一刻被江熹微推开。
突如其来的举动徐延亭没有防备,被推得后退了两步,然后就见江熹微的视线直直往后落,他也跟着转头去看。
三人就这样诡异地对上了,江熹微用眼神问徐延亭: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人出现?
“皇兄皇嫂好雅兴。”徐羲白站在几步外的廊下,一身君子端方的做派,但面上带着点歉意,“打扰了,我只是恰巧路过,你们可以继续。”
说完他真的转身走了,好一番来去自如,但之前风花雪月的气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徐延亭还试图再挽救一下,江熹微却没让他得逞,自站到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指了指徐羲白离开的方向。
“他是谁?”她还没忘之前徐羲白坑自己的事情。
徐延亭只能同江熹微讲明了徐羲白的身份,江熹微又问:“上次你找到西坊是不是他告的密?”
“这怎么能算是告密。”徐延亭一脸严肃很不赞同。
江熹微直接不理会他了,也转身走了,徐延亭有点遗憾,但以后日子还长也不急在这一时,于是随在她身后一道出宫去了。
因为两人住对门,所以一直顺路,就一直一道并行,但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白秋月。
“你——”
江熹微觉得白秋月好像每次看到自己都得瞪大眼,一脸的“你好不要脸”,但当着徐延亭的面她当然不会说这样的粗鄙之言,好歹要维持着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你怎么又出现了,还缠上王爷了?”半天,白秋月才终于接上这么一句话,她一直盯着江熹微,江熹微感觉她在暗示之前两人的钱财交易。
拿人手短,一百两也是钱,手短的江熹微只能不看她,不跟她对视,稍微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点。
而她这样的表现则让白秋月以为她是心虚了,盯着她越加不善,碍于徐延亭在场又很快继续维持着神色的端庄,转而去看他,一脸的为他不值。
“王爷你怎么还跟她在一起,一年前的事情你忘了吗,是她骗了你,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就是拿了五千两试试她,她竟然就真的拿了钱就跑了,没有想过你一分,你还没有看清她吗。”
原来白秋月对于当时花钱替嫁入王府这件事是这样解释,难怪还能这么坦然地站在徐延亭面前,但是江熹微可是还记得,白尚书想让她坠崖有去无回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