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扶灵毕竟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就算是她的死还藏着什么秘密，也早已随着棺椁下葬黄土，早已化为美人白骨。
江熹微有些心神不宁。
她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仰头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事情已经够乱了，之前淑妃和贤王间的事便已经让人觉得难做，如今徐羲白又牵扯其中，把水搅得越发浑浊了。
她素来是不喜欢皇宫的，从第一次入宫开始就不喜欢，这次从南地琼州回来她对皇宫的印象越发的差了，里面的大晋帝也让她失去了想要入宫的欲望。
但是这次她却不得不亲自走一趟了。
之前徐延亭给了她他的腰牌，让她可以随意入宫，这块令牌他后来一直留在她这里没有收回，如今用来确实方便。
曾经淑妃得圣宠的时候，她的长乐宫最是华丽的，那时江熹微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听不少人提起，每每都是艳羡之色。
可是如今再到这里来，外面便觉得荒芜凄清，大门紧闭着，朱红色的门上挂着的铜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生锈一样，像是亘古久了，都积了一层后后的灰。
现在谁还会记得她？
曾经她张扬艳烈目中无人，御花园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说实话她也得承认她的美貌的，不过她这样的结局也是必然。
但是毕竟人走茶凉，皇宫里的事更迭不断，谁都不会有空记得一个失意人太久。
淑妃斩首了，长乐宫也就落败了，如今这里荒芜得是连一个宫人都找不到的。
江熹微在外面站了一会，借着淡薄的日光看着上面的落灰的长乐宫三个字许久，莫名便想到贤王看着她的尸首，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岚儿”。
“曲岚。”她记得，淑妃原名是叫这个，这不像个胡人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取的。
“江大小姐？”
她正在外面出神，忽然身后传来喊她的声音，她回头就看到了钟贵妃，算来两人也是许久不见。
“江小姐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这段日子都没有瞧见你。”
“最近是有些事在忙。”她解释了一句。
钟贵妃十分理解：“王爷这段日子入宫的时间也比以前少了不少，听说你们之前一起去了南地，如何？”
钟贵妃当然不会知道他们是为了取给大晋帝解毒的净莲，这些江熹微也不会说，就随意找了个理由含糊过去，钟贵妃也没多问，就是随便闲聊一样：“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便看看。”淑妃对钟贵妃之前可没有客气过，江熹微也就没有多谈她，又和钟贵妃随意聊了两句便分别了。
她今日到宫里来，是想问些事情的，好在虽然长乐宫已经不复从前，里面的宫人也都散尽了，但是要找到也不难。
她主要是想问问篆香的事。
徐羲白以调香为长，因为有些香料药效也是不错的，所以他经常送香入宫，而她要问的，就是徐羲白有没有往长乐宫送过香料。
若是从前淑妃还在的时候，要从这些在长乐宫当差的人口中套出什么，基本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淑妃早已不在了，要问这些自然不难的，只要稍加引导，自然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最后的结果跟她想的差不多，徐羲白确实从前每次入宫给大晋帝送香料的时候，也会暗自让人往长乐宫送一份，如此，便是坐实了他和淑妃有联系这点。
当初淑妃到死都没有把他供出来，他们也没有怀疑过竟然还要一个暗助胡人的人，也在皇室，竟然是他，估计谁都想不到文文弱弱的楚王会是这样的人。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江熹微不想在皇宫多待，却不晓得今日就是这么巧，所谓冤家路窄大概是真的，没想到今日又是季墨白在皇宫当职，她刚从浣衣局里问完人出来，就看到了巡逻路过的季墨白，两人还是面对面的。
但是他没有再如从前一样，每次见到她都十分的自信，好像她每次入宫都是特意为了见他而来，他没有如之前把她堵在去大理寺的小巷子里那样的无理，不再试图不断跟她说那些莽撞的话。
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必要打招呼，江熹微移开目光便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熹微还在想淑妃和徐羲白的事，一开始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徐延亭，现在也觉得还不是时候。
她曾听到淑妃和贤王密谋觊觎伯阳侯府，这么以来胡人那边虽没有动静，但是江熹微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他们，这件事她需要防着，徐羲白的事，她也要自己再调查下去。
事关重大，她需万事小心。
丞相府内云连心等了好几天。
自那天在茶楼见过江熹微，她自觉为自己这么多年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所以这几天倒是惬意得很，在府内脾气也没有以往那么难伺候了，这是所有下人都看得出来的。
云连心成日都在府中等着消息，想着什么时候让人去伯阳侯府催一催，给她给时限，她喜欢这种把控着她的感觉，而她在自己面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但是她的信还没送出去，便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又太便宜江熹微了。
那日在茶楼江熹微如何？她走得倒是潇洒，好像仍旧是高高在上一样。
“看来是她的棱角太尖锐了，这刀子不够锋利，磨不平啊。”想到当时她的反应，云连心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她要的，是要狠狠的把江熹微踩在脚下，要她难看要她狼狈，可不是现在这样不痛不痒，听说她最近又是去楚王府又是去皇宫的，倒是逍遥，完全没有受丝毫影响似的。
她若是过得太好了，那云连心便是要不高兴的，她就是要江熹微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
她把原本已经写好准备送出去信，慢慢打开看了一遍，却觉得还是不够，不够，怎么能这么轻易呢？
或许是这些年被她羞辱得太深了，以至于得了一点甜头就差点满足，她险些乱了阵脚，是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欢喜了几日，今日才有醍醐灌顶之感，她忽然就清醒了，于是把信撕了粉碎。
她要的是云连熙生不如死，即便是她自己不那么快乐又如何？只要云连熙痛苦了，看着她痛苦那不就是她'最大的快乐吗？
她应该更狠一点。
她曾说过要让江熹微一点一点偿还当初给自己的羞辱，也说过要夺走所有她在乎的东西，自然是必须要夺走的，所以现在，她不想做将军夫人了。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侍女见她像是要出门，低声询问。
“我出门有事，你们不必跟着了。”
说罢之后便一个人出门去了，但是走到丞相府门外时还是驻足回望，看了一眼之后才离开。
她的脚步并不快，本是想去伯阳侯府找江熹微谈谈的，但是最后却还是忍不住不由自主的转了弯，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曾经她千万次渴望着光明正大的走进将军府，曾经，也该有这样一个机会是她的，但是被江熹微抢走了，那么现在她要为了自己，也同样要抢走属于江熹微的东西。
即便是她必须失去一些一直渴望的，但是没什么。
她不会忘了当年救她于摔下马时的人，也不会忘了这么多年心里一直念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现在有一个机会，她可以走进去，但是现在看着“将军府”三个字，她却选择默默转身，没有过多的挣扎。
将军，我很快会成亲的。
有人送信到了伯阳侯府，江熹微一看是云连心的笔迹就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现在她也不可能不去，最后只能去了上次的那座茶楼。
“江熹微，答应我的事你办得如何了？”现在她都直接喊她的名字，完全就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雅间里，江熹微坐在她对面，神色平静：“你也知道这件事本就不简单，这么两日你要我做到，倒是不如直接去皇宫把事情告诉皇上，反正左右我也没办法。”
若是寻常的话云连心肯定以为忤逆，定然又要大发脾气的，但是这次她却是点点头，好像并不在意，江熹微正是奇怪的时候，却听她说：“既然你觉得这件事很难，毕竟将军现在眼里有你几分也说不定那，那不如简单点吧，我想了个新的，我们换一个。”
她说的“简单点”可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好话，完全就是不怀好意，接着江熹微就听她说：“我现在不想做将军夫人了。”
“谁都知道这天下最尊贵的是皇室，我现在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如何不能一配？”
因为虚荣因为荣华富贵万人仰望，她倒是放弃了季墨白，江熹微觉得诧异又好像意料之中，但是这件事明明是比让她嫁入将军府要难上不少的。
除非……
“你想做皇妃？”除非她想入宫为妃，去跟在早已年过半百的大晋帝身边。
其实这点倒是不难的，皇上选妃很常见，她这么年轻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云连心眉头一皱，十分不高兴的样子：“我要做宁王妃，我要你帮我嫁给宁王。”
她露出一个笑：“我知道你喜欢宁王，我也要你尝一尝眼睁睁看着喜欢的的人被别人抢走的滋味，云连熙，我要你亲自尝尝！”
等她嫁给徐延亭，就要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我要你最爱的男人来娶我。”
大言不惭，江熹微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云连心现在当真是被嫉妒和报复心完全迷失心智，半晌，江熹微看着她：“你真的疯了。”
“我便是疯了又如何，你还不是必须听我的。”她冷笑道，“不然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