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熹微往徐延亭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他听得认真,看来他对左护法一事确实执念。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宝物失踪,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一点声迹,但是本教主最近得到消息,她不仅没死,而且有可能潜伏回到教内。”
最开始人群只是窃窃私语,现在完全是哗然一片,教主没有制止的意思,任凭他们讨论,好像是故意借由这件事煽动人心,让所有人为此事所议论,把这件原本尘封的事闹大。
他这样做,是为了让那个所谓的已经潜入教中的左护法慌神,还是有恐吓的意思?
江熹微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虽然说的极易动摇人心,但是却也漏洞百出,她细思起来。
到挟圣教之后,她没有做过任何暴露自己身份的举动,就连徐延亭也不知她就是左护法,甚至上次两人被抓,脸上的易容面具也都是完好的,按理说没人见过她的真容。
而且若是他们真的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如今日这样大张旗鼓的宣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他们明明可以暗中动作,说不定能在不知不觉间找到她,这样也更为稳妥,但是他们却选择了这种最不明智的做法。
为什么?
故意闲得没事做?或者是还不确定?他们大概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说的那么肯定。
冷静下来,江熹微打算静观其变,四周人群依旧哗然,她见徐延亭似有所思,那祭台下的右护法也在沉思一般。
现在这些人热烈讨论的人是她,但是她却是最冷静的,四周的嘈杂声音好像都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又好像他们所说的事完全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又等了许久,教主的视线从高台居高而下,慢慢扫过,才说:“她当初叛出我教,与我们接下仇怨,若是她死了还好说,既然她还活着,现在又敢回来,一定要把她找出来严惩。”
于是下面的教众齐齐高呼:“诛杀叛徒!”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很像战场上带着杀意的军队,当真让人心中生出真真寒意。
人群里的江熹微也跟着喊,心道就他们现在这气势,确定是在恐吓无疑,要的就是想现在把她吓出来。
不过教主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回来的,江熹微还有些想不通,难道真的有人在暗中牵引着什么?
她敛眉,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高台上的护法。
“本教主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你们中的谁,所以今日把你们召集在这里,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她。”
原来如此,她就说为什么好好的忽然要弄什么祭祀,这样紧迫又要教内所有的教徒都参加,目的竟然是在这里。
但是江熹微并不认为,他把人聚集在这里,即便是真的把她困在了这里,那他就真的能找到她吗?以现在他的言辞所激所恐吓?
她觉得完全是不可能的。
但是教主完全不是这样以为的,还真的开始继续发言恐吓,虽然他说得确实骇人,什么若真被他找到肯定剥皮抽筋,不如主动站出来。
若是这样就被他骗了的话,头脑未免太简单了些,想让她自乱阵脚,不可能。
教主一直在上面发表了一炷香的时间的言论,各种极刑都在他的口中过了一遍,说得下面的教徒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敢像之前那样敢随意讨论了。
一时间人群鸦雀无声,只有教主铿锵有力嫉恶如仇的声音十分抑扬顿挫,下面黑压压的一片,竟然显出几分肃穆来。
“没有人站出来是吗?”
教主又顿了一会,似乎在个人最后的思考时间,而后收起所有的耐心,唇角竟然勾出一个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弧度。
“我已经给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站出来的,你当真以为你不出来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一抬手,再放下,忽然就有一队人各自端上一碗水回来,在所有人都在奇怪的时候,教主说。
“但凡入我教主护法之职位的,都会得传一套教内特有的功法,若练此功法练了,将血滴入这碗放了药物的水中,血自会消融在水里,你们每个人,今天都必须试一次。”
这事江熹微确实听说过,但是她仍旧是不急,因为据她所知,即便是练习了那套功法,只要时候服用药物消除血脉内的痕迹,一切自与寻常无异。
那样的药对她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她早在几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配出来自己服用过,并且事后验证过确实已经抹除了体内的痕迹。
如今教主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试她,完全是不可能的。
今日这一遭怕是要白忙一场了。
这样想着,那边已经有人开始陆续滴血入碗中验证,江熹微意兴阑珊的看着,算着还有多少时间这场无意义的祭祀才会结束,甚至抽空想了一下那个诡异的右护法。
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却发现对方负手站着,竟然也在看着她。
但是她没有去与他对视就收回了视线,这边的试验很快,没多久就到了这边来,徐延亭在她之前,她看着他用银针刺破了手指,血滴入碗中的水里,殷红一点。
等有人捧着托盘到她面前的时候,江熹微感觉到徐延亭的目光,悄悄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担心,但是同时她也能感受到另一道十分明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是那个让人猜不透的右护法,但是她没有去在意。
没有犹豫,自然的拿过银针,爽快地往指尖上一刺,把凝在指尖的鲜血滴入水中。
水面的涟漪晃了一下,艳红的鲜血落在里面,下沉。
江把手里的银针放回托盘上,江熹微正看着自己指尖还有些渗血的伤口,忽然四周响起一阵倒抽气声,接着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人立马原地后退了一圈,就她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
“你……”
有人欲言又止,并且十分惊恐地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血海深仇的宿仇一样。
“怎么了?”她满头疑惑,却隐约有种不好的猜想,下意识的往那碗水里看去,明明是之前滴了她血的水,明明之前血在里面艳丽清晰,但是现在竟然不见了一点痕迹。
她的血消失在了水中。
江熹微也是一愣,明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整个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她之前明明就已经试过了,这药应该是再试不出她才对的。
“是你!”
“是她!”
“她就是左护法!”
“她是叛徒,抓住她!”
四面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很快原本都退开的人,瞬间又都围了上来想要抓住她。
没办法,现在江熹微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脚尖一点退到了人群外,但是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隔着人群而战的右护法身上。
他很沉默,对一切都很淡然,即便是现在这边人群骚乱躁动,他也依旧是不徐不疾,与其说是从容不迫,不如说是早有预谋,他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一般,所以才会如此八风不动。
他阴她?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了他刚才给自己吃的那一枚药丸有什么作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是真的早就知道她就是左护法了?
但是现在事情紧迫,她没来得及深思,眼见有人又要再次围上来,赶紧解释:“诸位稍安勿躁,大家都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她试着解释,但是没有人会听,那边高台上的教主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很快飞身而来,同时不忘从袖中飞出暗器对准了江熹微。
此时江熹微正在和围上来的教众缠斗,他们虽然武功不怎样,但是奈何人多,她一时没有分开身,那些暗镖飞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心思注意,最后还是徐延亭掠身而出,提剑挡下暗器,而后与她并肩。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枚锋利的暗器不是被剑挡开的,而是被一颗玉珠打偏在地。
这边人和人都混作一团,场面有些乱,因此谁和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黑衣护法,慢慢收回了手。
很快不止教主出站,各堂主坛主也都围了上来,唯独那个右护法完全置身事外,岿然不动犹如隔岸观火。
江熹微也抽出了藏在身上的软剑,她身形极快,两人更是很有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便懂了所有,她与徐延亭配合,很快就打得想要围上来的人开始忌惮后退。
现在两人是背靠着背,江熹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面的人,每上来一个,就被她抬起的剑给吓得后退。
她稍微往后仰了仰,压低声音对徐延亭说:“右护法有古怪,这事跟他有关。”
徐延亭当然也早就猜到了这点,他没有怀疑江熹微:“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若是两个人要离开的话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个右护法好不容易才逼她到如此,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离开,但是如果徐延亭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样想着,江熹微最后又瞥了远处不动如山的黑衣护法,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才对徐延亭说:“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