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有身孕了,这才开始恐慌,这孩子若是被人知晓的话,多半是活不了多久的,但是或许是因为母亲对孩子天生的爱护,她还是冒着危险偷偷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怕孩子在皇宫遭难,她趁着孩子还没有满月,就让好友把孩子带出皇宫生活,那个人就是秋兰依。
因为徐羲白是十八岁被她带到皇宫和大晋帝相认的,按照她说的,孩子是在四岁的时候被拐子拐走的,她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才带到皇宫里来的。
所以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这样。
但是这次调查的结果却不是这样。
真相其实是孩子在秋兰依身边长到了四岁,已经开始记事了,她却忽然和一个药铺的伙计看对了眼,想要成亲,孩子对想要成婚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拖油瓶,何况就算是有之前孩子母亲给的继续支持,她如今生活依旧是十分拮据。
或许是因为这两点,她最后把孩子卖给了贩子,然后跟人成亲了。
所以既然孩子是她当初自己亲手卖掉的,那她所谓的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孩子这件事,就不可能是真的,这是矛盾的。
所以,徐羲白真的就是那个孩子吗?
江熹微看完了信,整个人都许久未动,她好像忽然发现了一件大事,颠覆了自己之前的认知。
徐羲白身上的嫌疑似乎更大了。
他到底是谁。
徐羲白现在已经万全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样子了。
可惜信中提到秋兰依在徐羲白回到皇宫一年之后便病死了,现在就算是想要找她问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真的是病死的吗?江熹微甚至怀疑这点。
她开始心烦意乱,之后又去了琴坊几次,每次去,都能看到那些摆在铺子里的华丽箜篌。
一年前,胡大人死前那段日子为什么频繁的来这里,他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越是看得多了,她越是疑惑,那些箜篌似乎能给她答案,但是它们始终不言。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喧闹,她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茫然。
“去哪了?”
一道声音响起,她这才回神把思绪抽出,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伯阳侯府门前,对面的门前是徐延亭正含笑看着她。
“出去逛了逛。”徐羲白的事她目前也只是怀疑,还没有切实的证据和答案,所以暂时没有打算对徐延亭说明。
“是去了琴坊吧?”徐延亭却含笑道,像是把她看穿了一样。
江熹微抬眼诧异的看着他,以为他也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只是说:“本王当初答应为王妃寻一张配得上王妃的琴,现在已经寻到了,不知道王妃可有空同本王一道去看看?”
江熹微随他去了宁王府,正厅内当真正摆着一张琴。
“这是绿绮,古上名琴。”他说。
梧桐木,天蚕丝,雕凤纹,传千年,这样的琴自然难得,拿出来怕是万金都买不到的,他也是寻了一年才寻到的,
她用指尖拨了拨琴弦,琮珑的声音犹如碎玉,一响万古惊绝,不愧是绿绮。
之前在琴坊,他说要给她买一张琴,说要寻最好的来配她,当时她以为他只是顺口一提,没想到他还记得,如今郑重的实现了。
她曾说从前年少慕名琴,曾千山万水慕名远道而去,后来是连琴都懒得弹的,是这么多年游历在外的风景磨平了这一切的年少的心,让它内敛含蓄到如同死水,可以不在意一切。
可如今看到这一张琴,心弦还是在颤,像有一阵涟漪为此泛起,原来她以为早已枯涸的死水仍旧是可以复苏的,被磨平的心如今为他再生血肉。
看着琴,她的心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平静,年少那股有些轻狂翻涌的心似乎也渐渐复苏了,若说之前的荒原,如今便是冰消雪融的春归。
心上有春风,万物皆复苏。
再碰到琴的时候,似乎有了初学时的那种欢喜愉悦。
其实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过琴了,即便是这京城有多少人夸赞她琴取了得,即便是不少人称她可当国手,但是她对于琴已经没有太多的兴趣,有时候看着琴,忽然有种心老之感。
所以她不在意自己的琴技,随意得像是它根本不值一提,直到上次徐延亭告诉她,她身上的任何才华都不应该被埋没。
“你很好,它也很好。”他牵着江熹微在琴案前坐下,“它很配你,也只配你,不要不在意自己的才华,我很在意。”
她看着面前的琴,听他说:“你有多好就该多好,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好。”
他希望这世间所有人看到她的好,知道她有多好,有多值得他来喜欢,来守护。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语气也不缠绵,但是听在耳边却让人觉得心口发甜,她想,她喜欢的这个人啊,他很好。
她抬起手放在琴弦上,终于有了欲将心事付瑶琴之感,调了琴弦便信手一曲,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弹什么,就跟着心走,于是琴曲便在指尖了。
等到一曲毕,他盯着她停下的指尖,深深的看着她:“你有心事。”
她想,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会如此懂她了。
“是有些事。”指尖轻轻叩着桌案,她想了想才说,“我最近调查到了一些事。”
徐延亭认真地听着,她说:“之前在挟圣教的时候,我就觉得右护法十分的反常,但是一直没有怀疑他,因为不知道从何疑起,可是最近我发现楚王似乎和他有着某种联系。”
“楚王?”这一点让徐延亭惊讶,不管是谁似乎都有可能,但是为什么是他,他似乎跟右护法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就算是怀疑任何人,也不可能怀疑上他的,怎么看他也不可能跟挟圣教扯上关系。
他一心养花弄草完全是在京城也闲云野鹤一样,似乎说他知道点朝廷里的动向都觉得不大可能,他怎么可能跟挟圣教这么神秘的组织有关。
可也正是这样的震惊,又隐约有着一种诡异的合理感,似乎这世间任何最不相符的东西,往往才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
“右护法身上有一种香气,之前我闻到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这次回来见过了楚王才发现他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她如实道。
徐延亭严肃地沉眸思考了一会,侧眼去看她,认真问:“你什么时候又背着我去见他了?”
“……”重点好像并不是这个吧?江熹微无奈,“王爷,我们谈正事呢。”
“这难道不是正事?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你知道好多次偷看他被本王当场逮住,不记得了?”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她万分无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生怕他再扯下去扯出些陈年旧账,江熹微赶紧交代,“之前胡大人的祭日,我去洪山祭拜,正好楚王也去祭拜故人,所以我们一道去了,只是这样而已,并没有更多的事了。”
徐延亭盯着她看了一会,江熹微一脸诚恳,他最终选择了勉强相信她,思忖了一会,道:“楚王的话我确实想不到,为什么是他?”
江熹微也沉默,关于徐羲白身世的事她暂时没打算说,这件事她想自己先调查一番,因为总觉得他对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隐情,到底是什么隐情她想要弄清楚。
她倒不是故意要瞒着徐延亭什么,只是怕他知道了些什么之后又要胡思乱想,到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之后江熹微带走了绿绮,但因为跟徐延亭透露了对徐羲白的怀疑,他也开始去暗中调查徐羲白,不过最主要的方向还是对于他和挟圣教右护法的联系,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多怀疑。
与此同时,丞相府。
自从开始怀疑江熹微的身份之后,云连心就没有一天安心过,总觉得抓到了江熹微的把柄,但是又没有证据,这让她十分的恼火,这段日子都没有出门,就一直待在府中希望能找到什么证据证明这点。
坐在铜镜前的云连心在出神,想着之前江熹微对自己的种种羞辱,尤其是那句“你庶我嫡你卑我尊”像是针一样狠狠地刺到她的心里去,折磨得她寝食难安,如鲠在喉。
她江熹微凭什么这么羞辱她?她是伯阳侯府的大小姐?那她就要她身败名裂!迟早!
从外面进来的侍女看到铜镜里云连心的神色扭曲,下得差点摔了手里的东西,她的动作惊扰了云连心,她回神,下意识的往镜子里看,没有看到自己狰狞愤恨的神色,只是认真的注意着自己的左脸。
当初江熹微在她脸上划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是每次照镜子她仍旧是觉得那里好像还有一块疤一样,甚至有时候会觉得隐隐发疼。
这些痛苦,都是拜江熹微所赐!
她拂袖起身,直接带着人去了云连熙曾经的院子:“给我搜,仔细的搜!我倒是要看看看她能给我藏到几时!”
下人不敢违背,一群人四散开来翻箱倒柜,把屋内的每一处都搜遍了,搜得仔细,也把屋内搜得狼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