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留宿侯府

  宋正仪这才重新看向她,庄婳正在想着怎么开口才好,他的视线就往下移动落在她空空如也的双手上:“姑娘是不是忘了我的披风。”

  又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请姑娘归还披风吧。”

  庄婳有瞬间没反应过来,所以他几番欲言又止,而后又跟着她过来,在这里坐着等着她换衣服,都只是为了披风?

  面颊微微发热,又觉得有些好笑,心中有什么像是复苏一样带着涓涓暖流而来。

  见庄婳还站着,宋正仪以为她想把披风留着,于是开口解释道:“那披风是大理寺官服配的,不方便送人,姑娘还我吧。”

  “这次的事情多谢大人出手相救,披风的话不如我洗干净了再还给大人吧,就这样还了有些失礼。”

  “不行。”想也没多想,宋正仪就说,“我必须带回去,明天还要去大理寺的,披风不能不在。”

  庄婳仍兀自觉得好笑,笑自己想太多了,但宋正仪正抬着一双素来冷淡无波的眼看她,有几分心急,怎么还不还给他?她不会是想要吧?内间他也不能进,不行再等等……

  他八风不动地坐着,但其实又忍不住想,她应该先前去换衣裳的时候就还给他,可是她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快进去吧,要不然他催一催?

  表面上宋正仪没什么神色,只是偶尔悄悄看两眼庄婳,庄婳见他似乎有些着急着要,这才进去把那件玄色的披风抱了出来:“多谢。”

  这回是宋正仪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他接过披风站起来,拎起之前放在桌上的糕点,说了一声“告辞”就要走。

  但刚走出两步就又忽然顿住,想想,转身,从怀里拿了钱放在桌上,见庄婳诧异地看着他,便说:“熹微妹妹说你们都不容易,我来在里面坐了这么久,不给钱的话以后会让人看轻你的身价,我不能给姑娘带来麻烦。”

  虽然表面上冷若冰霜,看似不近人情,但是他的心思却很细腻。

  庄婳盯着桌上的那一锭银子:“可是官员不能狎妓,这会坏了大人的名声。”

  “今日我该休沐,你便不把我当大理寺少卿,只当过来听姑娘一曲的宋公子就好。”

  他的善良直诚让庄婳心动,她一时站在原地无言,像是出神一样眼底渐渐带起笑意,等回过神的时候屋内已经不见了宋正仪,她追了出去,瞧见他正在廊下的背影。

  “宋公子!”

  他回头,看到她扶着门站在房间外,看着自己说:“今天谢谢你。”

  *

  自从那夜徐延亭蹲了一次伯阳侯府的墙头,他就好像找到了乐趣一样,之后好几天晚上都连续守在上面。

  偏偏江熹微的院子,正好就能看到那一堵高墙,于是经常一抬眼就见上面一个人影,和月而坐。

  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癖好,但是江熹微很谨慎地没有再过去,隔壁就是宁王府,他随时可以回去,万一他这是钓鱼那她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所以江熹微一般就在院子里看看,就每天看他在墙上吹冷风。

  秋越深,风越紧,夜越凉,雨也越是多了起来,今夜夜风吹雨来,江熹微就寝之前推窗往外看了一眼,本来只是随意一眼,结果就看到他真的还在那一堵墙上,不过好歹撑着一把伞。

  就这样看了一会,江熹微都没见他有要走的意思,他到底要在哪里站多久?外面的风雨似乎大了些,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也不由瑟了瑟,有些冷。

  最后还是有些不忍心,江熹微喊了人进来,她依旧是撑在窗前,就指着外面能看到的那堵墙。

  “看到上面的人了吗,让他不要再站那了,挡了我的视线。”

  侍女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果然见到一个人影,也不敢马虎,赶紧出去赶人。

  江熹微就在屋内等着,过了一会她端着一杯茶回到窗边,那道墙头人影还在,适时侍女回来了。

  “小姐,那是宁王,他说那墙也有一半算是宁王府的,他不走。”

  那人始终不走,最后江熹微只能自己出马,系了披风撑伞出门而去。

  “王爷这是在跟我用苦肉计吗,墙这么长为什么非在我窗户能看到的这一段?”

  他一掠身就落在了江熹微面前,立马把自己的伞扔了,挤到江熹微的伞下面:“本王就是故意的,王妃这不是心疼了吗。”

  “白天又不是见不得,你晚上站这到底想干什么?”算了,她能说什么。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面,徐延亭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她的手:“孤夜难免,想让王妃收留本王一晚。”

  最后徐延亭硬是跟着江熹微回了院子,屋内是温暖的烛火,还飘散着淡淡的香气,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

  江熹微素面散发,灯下如画,徐延亭站在不远处的书案边,目光却是落在那边她的身上。

  “我这里也没有王爷能穿的衣裳,你的衣裳都湿了,我看不如还是回去吧。”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终于打算还是把人赶走比较好。

  但话刚落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侍女有事,刚往门边看了一眼,徐延亭就径直走过去开了门。

  撑着伞的王府管家站在外头,兢兢业业地把手里的一个包袱递上:“王爷让老奴送来的换洗衣裳,有三套,王爷放心住,不够老奴可以再送来,若还缺什么都可以让老奴从王府送来,您和王妃就安安心心的吧。”

  里面的江熹微听着,感觉管家很有一种要把整个王府都搬来的冲动。

  门外,管家一口气说完,就把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塞到了徐延亭手里:“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了老奴就先走了,不打扰王爷跟王妃了。”

  管家永远都是最想撮合他跟江熹微,这个时候徐延亭很是满意他如此助力,点点头:“先回去吧。”

  等管家走了,徐延亭抱着东西进去,江熹微正坐在美人榻上,一只手支颐,垂着眼,另一只素白如玉的手则拿着一支银签子拨着面前的烛火,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莫名让人心头一动。

  细瘦的灯花跳动,徐延亭的影子将她罩住,江熹微这才抬眼:“管家为什么总感觉你娶不到媳妇一样,王爷很愁嫁吗?”

  “愁不愁还得看王妃。”他把包袱拆开,从里面取了一套衣裳出来,“王妃怎么说?”

  “王爷大半夜怕跑我这里来,问这些话,让我有一种你来做上门女婿的感觉。”江熹微打趣他。

  “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那本王就让人把那墙砸了,宁王府便合到伯阳侯府来,我做上门女婿。”

  “咳咳。”玩笑开不得,他总能当真,江熹微掩饰似的丢开了手里的东西,指了指屏风后,“你去换衣服吧,湿衣裳穿在身上对身体不好。”

  轻笑了一声,徐延亭还是放过了她,真的就去了屏风后换衣裳,江熹微不由自主地看过去,隐约能看到他落在屏上的一点阴影,外面风雨声,但她听到的是屏风后的稀碎窸窣声。

  没多久换了一身衣裳的徐延亭就从屏后走了出来,江熹微于是别开了眼,他一边往她这边走,一边问:“这屏风是谁画的?”

  “嗯?”怎么忽然又开始问屏风了,“怎么了?”

  “画风有点眼熟。”他没直接提云连熙,在自家王妃面前还是不要提她了。

  但是就算是他不提,江熹微也想明白了过来,再去看那大摇大摆的摆在正中央的屏风,立马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了一个借口:“外面买的,据说是一位隐士所画,我看着觉得不错。”

  “胸襟阔达。”只评价了这四个字,徐延亭也就没有多问,在江熹微身边坐下,江熹微有点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

  像是没看到她的动作,徐延亭神色自若,偏头问:“还不休息?”

  于是江熹微就又开始不自在,站起身:“这里只有一张床,王爷想睡哪?”

  “如果本王说想和王妃一起睡床的话,王妃多半要觉得本王是登徒子了。”徐延亭兀自摇头,“王妃知道本王今夜为何要来吗,又为何之前那几夜都守在墙上?”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用意?江熹微回首狐疑看他。

  徐延亭便是“果然如此”的表情,颇有一种不被人理解的惆怅:“那日你我在回来的路上被刺客偷袭,虽然他们不堪一击,但本王猜想他们应该是幕后之人派来探路的,想试探试探我们实力如何,而后才会真的开始对付我们。”

  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江熹微已经懂了,他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夜夜至于墙头,也才会有今日大雨不肯离去,非要到她院子里来跟在她身边,原来都是为了保护她。

  正在江熹微有些感动的时候,徐延亭又说:“所以本王如果说想和王妃同眠,那绝对是因为想更近的保护王妃,完全就是为了王妃的安危着想。”

  现在江熹微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感动了。

  “算了,有了王爷的提醒,我想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好,你去睡吧。”说着他也起身,拂了拂衣袖,好像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不在意她的拒绝。

  江熹微不由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但就算是她真的小人之心,也不可能让徐延亭和她躺一起,谁知道晚上他会不会像现在看起来这么正常。

  “那王爷怎么办?”犹豫了一下,江熹微还是在良心谴责下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