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大晋帝,她微微抿着唇,面色不改。
只听大晋帝幽幽叹息一声,道:“朕到底,还是亏欠了婉妃,亏欠了这个孩子。”
她没有说话,此时大晋帝的状态,她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
“朕以为他是朕和那个宫女一夜荒唐的结果,刻意的忽视他,不重视他,后来见他养得温润如玉,觉得封他一个楚王已经足够了,却没想到他毫不满足,竟然对朕的位置起了觊觎之心。”
长长的叹息声传来,大晋帝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对朕,定然是恨的,否则又怎么会宁愿死,也不告诉朕真相呢!”
离开了御花园之后,江熹微轻轻咬着嘴唇,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大晋帝后悔的话,心中五味陈杂。
徐羲白至死也不愿意告诉大晋帝他的真实身份,可在他死后,大晋帝得知了他的真正身份却是这般反应。
那倘若在徐羲白死之前,告诉大晋帝真相,他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江熹微思而不解,双手轻轻搓了一下脸,一放下手,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王妃。”
徐延亭笑吟吟地向她走来,一身朝服不似往日白衣胜雪时的清冷,却又多了几分威严,眼底笑意如同三月暖阳,化开了周遭累累积雪。
她微微一顿,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慢慢来到她的面前。
“见到父皇了?”徐延亭摸了摸她的脸颊,有点冰,索性用双手捂着,掌心里顿时传来冰凉的触感。
温热瞬间透过皮肤,渗透进她的心间,阵阵暖意油然而生。
方才在御花园中,她心思都在大晋帝得知徐羲白是婉妃之子的反应上,丝毫没感受到寒风凛冽,也就不觉得冷,现在徐延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这才觉得寒意刺骨。
徐延亭仍旧目光灼热地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神里满是肯定。
他猜到自己想做什么了?她心中划过这个念头,随即点了点头,“见了。”
闻言,徐延亭轻笑一声,放开捧着她脸颊的手,转而牵住她的手,道:“可方便告诉我,你跟父皇都说了什么?”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手心逐渐炙热。
感受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我告诉了父皇,徐羲白真正的身份。”
说话时,她一直看着徐延亭的眼睛,并没有从他眼底发现一丝一毫的惊讶。
或许,他可能猜到自己的想法了。想起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心中暖意融融,恍若她们没有站在寒风凛凛的外面,而是身处燃着火炉的温暖房间。
徐延亭从不会强迫她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亦或是一定要知道些关于她的事情,这让身为宁王妃的她觉得还是跟从前一样,宁王妃的身份,对她而言好似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桎梏。
“父皇的毒让他受不了刺激,如今告诉他,徐羲白的真实身份,也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倘若真到了那一天,父皇或许更能接受。”
昨夜她想了许久,觉得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只是没料到大晋帝会告诉她尘封许久的秘密。
徐延亭脸上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淡淡的笑着,问道:“父皇是什么反应?”
大晋帝么?
“父皇也从未想过徐羲白会是当初婉妃的孩子,他对婉妃和徐羲白,都怀有愧疚。”
“是啊。”徐延亭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听闻父皇曾经对婉妃很是喜欢,倘若他真的丝毫不顾及他与婉妃的感情,大可以直接赐死那个孩子,可是他却没有……”
闻言,江熹微心中有些许的震惊。
她曾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直到大晋帝提及此事,她心中才无限唏嘘,没想到徐延亭竟然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对上她震惊的眸子,徐延亭轻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道:“身在皇室,考虑问题定然不同,若是真的不念旧情,决定斩草除根,任何人都会选择直接要了那个孩子的性命。”
说到此处,江熹微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就是皇室中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尤其是面临国家大义的问题时,斩草除根,是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她轻轻一笑,明白了徐延亭话里的深意,“王爷真是聪明,本王妃自愧不如。”
说罢,她垂下头,明亮的双眸再不见方才的困惑,却有些怅然。
两人牵手一同回府,一路上马车轱辘轧在地面上的声音让她昏昏欲睡。
等她睁开眼睛时,都已经是下午了。
温暖的阳光照进窗户里,落在桌上的香炉上,照出了袅袅香烟升腾的影子。
她定定地看着那道影子,却听门外竹青和清月小声说话。
“王妃昨夜分明早早就睡了,怎么还这般困倦?”竹青心有不解。
清月听她这懵懂无知的话,瞬间烧红了脸,颇为无奈地看着她,“你问的都是什么话,王妃与王爷何时安寝,又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嗯?”
听到竹青很是疑惑的反问,江熹微几乎能想象竹青发出这一个“嗯”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清月显然是想歪了,而竹青还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听着两个丫头的对话,她心中甚是无奈。
“竹青。”
她唤了一声,门外的窃窃私语顿时消散,竹青娇俏的应了一声,推门而进。
“王妃,您醒了,奴婢给您打了热水。”说着,竹青就招呼着清月端水进门。
相比竹青一脸漫不经心,清月耳朵有些泛红,想来是被竹青的问题问得害羞了。
这个竹青,平日里还是挺机灵的,怎么有的问题脑子就转不过弯来。
她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没有半分显露,接过竹青拧的热帕子擦了把脸,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呢。”竹青顺口一答,接着就要张开嘴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却被手疾眼快的清月捂住了嘴。
“唔……”竹青一脸不解地盯着清月,却被她一记眼刀吓得一哆嗦。
江熹微见两人这举动,一时间哑然失笑。
“好了,你们这样成什么样子!还不好好站着,我昨夜失眠,今日好不容易困倦了,睡一会都被你们的声音吵醒了。”
她话里带着淡淡的惆怅,却没有要怪罪两人的意思,倒是把两人心中的疑惑都解开了。
竹青闻言,爽朗一笑,道:“奴婢就说,王妃不是贪睡的人,清月还不让奴婢关心一下王妃。”
说着,竹青便娇嗔地看了清月一眼。
心知自己想多了的清月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脸上有些热。
见事情说清楚了,江熹微抿着唇微微一笑,道:“好了,可还有什么吃的?”
她睡了许久,错过了午饭的时间。
清月闻言,连忙自发去厨房准备吃食,留竹青在她身边伺候。
江熹微见状,心知清月是因为方才她想多了,面上不好意思,她笑而不语,看着清月匆匆离开。
待清月准备好吃食,徐延亭也悠哉游哉地从书房过来了。
“王妃醒了,总算是可以用午饭了。”徐延亭甩了甩袖子,坐在她的身边。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一桌子的佳肴。
江熹微看着面前的一桌子菜,手上动作顿了顿,看向面色淡然的徐延亭,“你没吃午饭?”
徐延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没吃,等你一起。”
说着,他吃了点东西,朝着她淡淡一笑。
这模样,当真如同三月暖阳,化开了她心底的愁云。
……
白府。
白尚书端坐在大厅里,底下坐着的媒婆堆着一脸的笑,把上门求亲的公子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饶是白尚书没见过那个人,都觉得这个媒婆太过夸大其词了。
还想娶他的女儿,定然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成的。
“行了。”白尚书面上有些不好看,如同鹰隼一般的双眼透着冷光,“我的女儿不是他一个商人之子就能娶的,最好死了这条心。”
说着,他冷哼一声,下人便请媒婆下去了。
媒婆心知白尚书之女白秋月身份高贵,的确不是一个生意人就能娶的,可如今白秋月都这般年岁了,再不嫁人,就只能给别人当填房亦或是妾室了,还有什么挑挑拣拣的。
她心中不屑,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那可是户部尚书,她得罪不起,只是这桩婚事,注定是成不了了。
媒婆笑盈盈地出了白府,心中郁气难开,不由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户部尚书的嫡女,眼巴巴地贴着宁王,现在宁王都有了正妃了,难不成还要贴上去?真真是个眼高于顶的,少了点脸面。”
媒婆也是见惯了京城的大人物的,眼下被白尚书直接让人拎出来,心中自然百般不爽。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
媒婆骂了几句,便回去复命去了,只可惜这次的婚事没谈成,她的赏钱也没了。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遛走,媒婆心都要碎了。
呆在房里的白秋月听闻有人上门求亲,又是一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