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他们看来,现在她确实是外人,江熹微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江云舒却很不喜欢她这样说。
他素来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柔稳重的,但是这回看得出明显是有些不高兴吴氏这些话。
“叔母这话欠妥,三妹妹亦是我们一家人,大伯虽然远在京城,但我们都姓江。”
吴氏自认被一再顶撞,心头越发把这一切错处都怪在江熹微身上,都是她在离间。
“好了,大哥,你也知道我母亲都是这个性子,母亲本是没什么恶意的,只是一时气话罢了,你也不要在意她说的话。”见两边冷峙,江如曼赶紧出来打圆场。
江云舒毕竟也是她大哥,多少是有些感情的,何况他又是二伯家的嫡子,她也不想在他面前让他觉得自己难看。
“大哥,如何你也唤我母亲一声三叔母,她这小小过失也是无心,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别告诉我父亲了。”
江云舒便没说话,算是答应了,吴氏虽然心中还是有气,但是也没再揪着这件事,而是道:“听说三小姐这次回来,是来替皇上办差事的,这事怕是不好办吧?”
看得出,她已经打听过了某些事,但江熹微也不恼她这挑衅:“这就不劳三叔母担心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吴氏把要走的江熹微叫住,“你这是准备回你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吗?现在那里有人住了,你自己去寻个厢房住下吧。”
“有人?”虽然她走了之后,她住的院子就要空着,但是里面还有她的东西,之前走的时候也交代过人不要乱动,怎么就有人住了。
“你那院子又大,这么空着也是浪费了,如曼身体弱,之前找了大师来看过,你那院子的风水正好养人,不如让出来给如曼住了,反正之前你在崇州的时候人也不经常回来,让给你姐姐怎么了。”
抢人东西还这样理直气壮的,江熹微还是头一次见,说别人不懂礼数,其实她自己又懂得几分?
“是三叔母府上没有房间给她住了吗,要跑到这边来?”
“这老宅里不是有一座佛堂吗,如曼身体不好,需要日日诵经,住在这宅子里方便,总归宅子这么大,我们如曼也不是外人。”吴氏说得理所当然,她是真把自己女儿当宝贝女儿当宝贝来捧着,但这样的举动让人觉得寒碜。
江熹微觉得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体弱诵经都是胡扯,她可从来不知道江如曼身上有什么毛病,吴氏让她住到这宅子里来,也不过就是在外面的名头罢了。
毕竟都住在主宅了,主的院子也是专门给府上嫡女准备的,她住下了,以后才更有大小姐做派。
这话就好像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乞丐,拼命的在地上捡垃圾装饰自己,然后告诉别人他什么都要,殊不知别人只会更加看不起她。
真正的千金,是不会刻意去跟别人炫耀什么,也不需要故意这样装点自己。
江熹微觉得,或许她住久了就会知道,她做这些其实都是错的,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没事,大姐她既然想住,那就让给她吧。”
虽然她没打算计较,但是江云舒却没有那么好说话:“这事怎么我不知道?”
“大哥你才回来多久,回来之后又整日都在忙生意,我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你的,你关心别人又不关心我,怎么知道。”说着说着就阴阳怪气起来,还看了江熹微一眼,明显意有所指。
但江云舒不管她那点小心思。
“但那是三妹妹的院子,你这样贸然住进去,实在不妥当,不问自取哪里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他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不留余地的认真,“赶紧搬出来。”
一直自认江云舒是自己这边的人,他是他的大哥,理应帮着她才是,但是他却这样处处维护江熹微这个外人,还来说她的不是!
这让江如曼像是被扇了耳光一样,如今被他贬成这样,江如曼自然不高兴了,不忿道:“凭什么她能住那院子,我就不能住,大哥你就是永远偏心她!”
“如曼!”江云舒皱眉。
他虽然温润,却不也是软弱,不然如何撑得起这么大的家业。
他不需故作严辞,只是这样一句话,收敛笑意,微加重语气,便让江如曼有些怵。
她虽然从来没有见大哥发过火,但是看着现在他严厉的眼神,她还是有些怕,于是委屈似的的缩到了吴氏身后。
“母亲你看看大哥,他就是偏心。”
吴氏立刻顺着江如曼的话开始卖惨:“自从你外祖那边惨淡了,这边就没几个真的对咱娘两好的,娘我也算是看透了,如曼,你要自己争气,以后别再受这样的气了,你看看,现在你身子弱,只能住那里,却连你的大哥都不肯帮你,要赶你走。”
“三叔母说得,好像我们要闹出人命一样。”江熹微没什么所谓的,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既然说得这样重要,那就继续住吧,我也说了,我不争抢什么。”
又对江云舒说:“反正我也不住太久,让给大姐住吧,只是里面我的东西另安置好了便是,没事。”
而她这样,江如曼又觉得她是在刻意高姿态的施舍,心中还是觉得不舒服。
但是那院子她是真的想住,好东西谁不想要,凭什么好的都得是江熹微的,现在她占了就是她的。
“不过院子虽然给你住了,但是有些东西外面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转身离开,复又回头,“就算是我现在住的是厢房,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真的觉得,我就不是伯阳侯府的大小姐吧。”
*
“我不住了,把我的东西全部搬走,都给我搬走!”
布置得十分精致的屋内,江如曼愤愤然坐下,屋里没有别人,只有吴氏,她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真的让下人进来收拾东西。
吴氏还是劝道:“说什么气话,这院子是好不容易才得来了,你这回要是走了,以后想回来可就难了,外面又会怎么传你?”
“别管她怎么激你,总之你先在这里住下,就已经赢了,等以后你一朝得势,要她在你面前伏低做小的认错。”
江如曼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自从江熹微回来之后,处处都要比她高一头,明明她是不如自己的,在她回来之前,她才是江家最拿得出手的女儿,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最尊贵的。
自从她回来之后,什么东西都被江熹微抢走了!
“她说我这大小姐,也就大在这个年岁上,她这分明就是在讽刺我,说我老吗?”江如曼对这句话耿耿于怀,“崇州虽然富庶,但是这里大都是商贾人家,哪里有人配得上我,若是这里跟京城一样遍地王孙贵族,我怎么会被她耻笑。”
又似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嫉妒之色:“倒是听说她在京城手段了得,那边都是人上人,她随便就能勾到几个,听说传闻中的最是丰神俊朗的宁王殿下和征远将军都被她迷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狐狸精一样。”
“只怕是假的吧,那宁王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以后最是可能继承皇位的,他眼界定然不低,如何看得上江熹微那样粗野的人,那征远将军眼也不瞎吧,看得上她?怕不是她为了自提身价,造些胡言吧。”
其实江熹微到底粗野不粗野,她们心知肚明的,当初江熹微刚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可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挑她的刺。
她身上其实没有一点乡野之气,甚至天生有种清贵的矜持,沈如曼不服她,所以当她是装腔作势,所有不喜欢她的人,都把她当作是故作姿态,如现在这般。
可是其实她们虽然一面心中不屑,一面又十分羡慕,不得不承认一些事,这也让他们越发的嫉恨起她来。
“这里能寻到什么好人家,一朝得势那也是痴心妄想的,这里怎么比得过京城,如何比得过她?若是我在京城的话,又岂会如现在这样?”
她自认和江熹微比起来,她也不比她差在哪,甚至她至少从小到大都是在世族长大的,从这点上来讲,是远胜过江熹微的。
如果她到了京城,谁还能看的下江熹微?寻得良人一朝登天,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江熹微见了她也得乖乖行礼。
只要赢了那一次,那她这一辈子都要赢过她。
“母亲,我必须去京城。”
她眼神万分坚定,近乎疯狂,抓着吴氏的手紧紧用力。
“我一定要去。”
“既然她可以,那我也可以,京城人上人,到那里我才有机会。”
她如此坚决让吴氏一怔,从前她没有想过这点,但是确实之后到京城才有最大的机会,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必须去京城走一遭,她当然知道。
只是,她们要如何去京城?没有任何倚仗,去了只怕是也寸步难行。
吴氏正为此忧虑深思,忽然身边一阵动静,“咚”的一声让她吓了一跳,诧异去看身边的人,却见江如曼把手腕重重往桌上一磕,腕子上那只白玉镯瞬间就被磕断了,落在桌上已经是四分五裂。
“如曼,你这是做什么?”
吴氏心疼的拉起她的手腕查看,生怕她有什么地方受伤,嘴里也不忘担忧:“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镯子,怎么忽然就砸了。”
“她拿这镯子侮辱我,说我捡她不要的东西,以后若是我继续戴着这东西在她面前,那她必然得意,越加觉得我不如她。”她把桌上的碎玉一把抓起狠狠一扔,哗啦砸在地上,“谁说她不要的东西,给我我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