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楼只能从半开的窗内看到黑袍人半边身影,他这回没有带面具,却罩着兜帽,宽大的帽檐掩去了他大半的面容,与暗坊那次看着差不多。
江熹微目力很好,在台上问出声之后,她看到他勾了勾唇,是一个感到愉悦的弧度,他启唇说:“三万两。”
台下又是一群看戏的了,都往江熹微身上开,想看看这个大小姐今天到底还能出到多少。
但江熹微却再次退出。
她已经想通了,既然这个黑袍人出现在这里,那这耳坠多半是他送来卖的,就让他自己买自己的东西,她还是不要去被宰了。
何况若两人真争起来,他不肯放手的话,她也是买不到的,还不如现在就放手,免去那些繁杂。
不过他今天到这珍宝楼来自己买自己卖的东西,不嫌麻烦吗?还是说,他故意这样做?
在她思忖间,那只耳环也已经被人往四楼送了,江熹微见窗边的身影去了屋内,也就离开了座位,快速往四楼去。
她几乎是跟送耳环的侍从一同至于门口的,但是侍从敲门无人应,江熹微直接把门推开,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封信,侍从拆开看了,大概意思是东西先留在楼里,之后会来兑账。
没有等拍卖结束,江熹微也没有再回三楼,自己下楼准备离开,但刚到二楼的时候,楼里的一个侍从忽然从后面叫住她,正是之前同在四楼的那个。
他说:“刚才那个客人又回来了,结了银钱,说要把这只耳环送给江大小姐。”
他的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江熹微却没有马上去接,而且仰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猜想那个黑袍人刚才其实并没有走,他们进去的时候他应该是躲在屋内某个地方的。
但是若是现在再上去的话,他应该是真的已经消失了,她找不到什么只能白跑一趟。
“江小姐?”见江熹微有些出神,侍从于是出声。
她这才把盒子拿到手中,打开之后果然是那只耳环,近看,确定了是她之前遗失的那只。
三万两一只的耳环,他出手也是够阔的。
把东西收好,下楼的时候又遇到了江云舒,两人又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江熹微拒绝了他一起吃饭的邀请,自己离开了珍宝楼。
楼内,江云舒站在楼梯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才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手中握着的一只锦盒始终藏在宽大的袖中没有拿出。
从珍宝楼出来,出了那华丽之地,外头的冷风一吹江熹微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四层高楼,心中叹息,算了,以后还是绕道走吧。
收起思绪,她刚一抬头又看到了许久没有见过的徐羲白。
“江小姐。”他也看到了她。
因为之前两人那点牵扯,江熹微对他总有点不自在,就是两人这样简单的见一面也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
但是她还是尽量装作自然,也打了招呼:“这么冷的天,楚王殿下还亲自出来啊。”
“腿长在我身上,我不出来,难不成还有人能替我走。”他轻笑了一下,“府上的有些香料用完了,我出来买点。”
而后他又问起了上回送给她的香料好不好用,江熹微哪好意思说因为徐延亭不喜欢,所以她一直没敢打开过,只能打着哈哈把这件事揭过。
*
拍卖会结束之后,回到尚书府的白秋月还有些恍惚,下马车进门的时候险些摔倒,还是被侍女扶住才站稳的。
“小姐,您怎么了?”
白秋月的手上还捧着那个装琉璃珀的盒子,神思不属的样子,听了侍女话就赶紧把盒子塞给了她:“拿走!”
“……小姐?”侍女吓得退了一步,捧着盒子颤颤巍巍,“这个、这个放哪?”
谁知这样一说白秋月又把盒子一把抢了回去,似乎想摔了,但刚举起来又顿住,面色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最后把里面的项链取了出来,把盒子狠狠一砸解气:“跟我回去!”
等白秋月先一步走了之后侍女这才把盒子捡起来,小跑着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白秋月直接把梳妆台上首饰扫到一个盒子里,又把柜子里的各中珠宝拿出了放在一起,动作又急又慌,侍女都看蒙了。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对此充耳不闻,白秋月兀自继续扫荡自己的金银细软装进一个盒子里,直到装满之后才把盖子合上,塞到侍女手中:“这些都给我拿出去卖了,去钱庄还钱或者当铺也可以,赶紧把这些东西都变成先银。”
侍女因为手里沉重的箱子而弯了弯腰,怕白秋月是一时冲动,于是劝道:“这些可都是小姐寻常最喜欢的首饰,怎么能卖呢。”
白秋月还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但凡能找到的都收到一起,嘴里还回到:“买,都买了,必须今天之内拿到钱。”
时间这么紧,肯定是卖不到好价钱的,白秋月当然知道,可是明天珍宝楼的人就会来收钱,到时候她若是拿不出两万七千两银子,那她的脸往哪搁?她岂不是要沦为京城笑柄,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买了东西拿不出钱来。
最重要的是,以后见到江熹微,她就更有在自己面前炫耀的资本了!
她现在是一万分后悔买了这串项链,但是退又不能退,但凡她敢开这个口,明天京城就会传遍这件事,跟前面是一样的结果!
她不能那么丢脸!
必须要赶紧筹够钱。
现在白秋月完全听不进侍女的劝,把能找的东西都找出来了,侍女也不知道她怎能想的,就在一边苦劝,最后自然无果,只能在她的一通怒吼下抱着装满首饰的箱子准备出去换钱。
但没想到还没出门,就被回来的白尚书撞破了。
侍女仓皇跪在地上,白尚书看着那一箱子的珠宝,还以为是胆大妄为的下人想偷府里的东西去卖,但一细问才知这是白秋月的意思。
白尚书有些怀疑,这好好的,变卖这些干什么,府上也没到这么缺钱的地步啊。
于是到了白秋月的院子去,还在门外就听到她在里面翻找东西,还在跟侍女说哪样东西能卖多少钱,又自言自语说还差几千两。
难道是在外面欠了债?白尚书眉头一皱,推门进去。
听到动静的白秋月还以为是之前出去的侍女回来了,转头正待问换了多少钱回来,一看到白尚书那张威严的脸就所有人话都堵在喉咙了,半晌才开口:“……爹。”
“怎么回事?”把屋内扫了一眼,一切都乱糟糟的,他皱着眉头进去坐下,“是在外面欠钱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要把这些东西卖了还钱?”
近三万两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找白尚书要这些钱。
所以她有些怕白尚书的,尤其是这件事是她自己一时冲动,才落到这样田地,当然没脸说出来。
但他现在已经看到了这些,她要再隐瞒下去也是不可能的,最后只得一五一十的吧事情说了。
说完之后她就等着白尚书爆发怒气,然后数落她一番不争气,她甚至觉得父亲听到“两万七千两”这个数字时会气得离开,然后让她把东西退回去。
可是她不能退,退了就成了笑话了。
但是等了半天,她也没有等到白尚书开口,他依旧是坐着,一只手搁在桌上,白秋月有些不敢去看他,只能偷偷抬眼。
但白尚书确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怒和失望,他看起来依旧很沉稳,好像并没有因为她出风头花了那么多钱而生气,倒像是在沉思什么。
“这都是江熹微的阴谋,是她故意抬价阴我,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贵!那些人就算是看在父亲你的面子上,也不可能抬价跟我争的,只有她居心不良想看女儿出丑。”
说着又有几分不甘的委屈:“她不就是有钱吗,每天就仗着这点到处招摇,还跟我说她是什么豪门,我们府上难道比不过她?”
“有钱?”白尚书终于出声了,依旧是辨不出喜怒,“有钱有命花吗。再说,她有多少钱,她太自以为是了,尚书府可不比他伯阳侯府差到哪去。”
伯阳侯是大晋巨贾,白尚书这话说得有点傲,但是底气十足,好像是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就因为之前被摆了一道的事,白尚书也不喜欢江熹微,何况现在白秋月的事还关系着尚书府邸脸面。
“不是只有她江家有钱,也不是只要有她江家横行霸道的地方,我尚书府就要矮上一头。”说着,他招呼了等着外面的管家,对他说,“去账房批五万两银钱来,给小姐。”
白秋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没想到白尚书竟然不是说笑,没多久管家就真的拿了五万两银票过来,速度快得让白秋月震惊。
她知道府上肯定是有这些钱的,但是竟然能随随便便就在账房支出现成银票,就给她买一颗珠子?
“爹,我们府上怎么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