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这点底子还是有的。”白尚书把银票推到她面前,“拿着吧,这是我们尚书府的底气和脸面,我的女儿不能被她这点技俩压下去,这口气我们要争。什么首富巨贾,你要知道,我们尚书府也不输任何人。”
怎么也没想到白尚书会对她说这番话,拿着银票的白秋月一时怔怔,旦同时心底也因为这一席话而振作,是她慌乱太早了,她不该慌的,因为他们尚书府有这样的底气,她并不比江熹微差在哪!
“把你的东西都收好。”白尚书扫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尚书府的大小姐要挺直了腰杆,明天把账结了,剩下的钱你再去珍宝楼会会她,让她知晓我们尚书府有的是底气。”
他知道外面不少人拿白秋月跟江熹微比较,这比的不仅仅是两个人,比的更是他白家的脸面,白秋月当然不能输!
有了白尚书这些话,收拾好心情的白秋月第二天就亲自去了珍宝楼,正好三楼又有拍卖,她挺直了腰杆进去一掷千金,又顺利拍下了两件价值不菲的首饰,惹得不少人侧目,也听到有人私下说:“尚书府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啊,之前买了颗近三万两的珠子,这两天又买了不少好东西去,出手果然是不凡。”
这样的话她到珍宝楼这两天听了很多,十分受用,后面只要她的马车刚到门口,就有侍从殷勤过来接待,白秋月就仰着头,好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一样。
可无敌终究是很寂寞的,她在珍宝楼这几天所有人都是笑脸相迎,又因为她尚书府大小姐的身份,竞拍的时候再没有人敢跟她抢东西,更没有人欣赏她胜利的姿态——她没有等到她想要等的对手。
她做这一切缺少了对手的欣赏,就少了八分乐趣。
现在,她最想让江熹微看到自己的得意姿态,可是她在珍宝楼左等右等连续等了好几天,等得都快没有炫耀的耐心了,江熹微始终没有出现。
“她不是最喜欢到处招摇的吗,这两天楼里又有琉璃珀拍卖,怎么不见她来。”又皱眉,“难不成是听到本小姐的事迹,所以不敢现身了?”
她并没有因此觉得多高兴,因为她并没有得到敌人的任何一个眼神,于是气势汹汹的白秋月后面几天就萎靡了,最后珍宝楼也没心思去了。
而江熹微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因每旬逢“四”的日子要到了。
十二月了,今年的京城没有下雪,但依旧是如往年一样的冷,冷得像是一幅老画,彻骨的寒意从笔墨勾勒的坊屋里一点点蔓延而出。
之前他们一直在等那个杀手的出现,事实证明江熹微的猜想是对的,黑袍人可能还没同那个杀手交易约定,所以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但是为了保险,徐延亭给江熹微的那些暗卫还是没有撤回,依旧是一个不少的跟着她,一大群人都快让江熹微习惯了。
珍宝楼之后,江熹微没有再见过那个黑衣人,他那次的出现就像是风不小心掀起了一点帘角,又很快隐下,让人来不及窥探更多。
这几天江熹微想了很多,没有想透他的目的,那只花三万两买来的耳环她有事会拿出来看。
他到底什么意思,又是好是坏。
十二月初四这天,他们打算再去暗坊。
这次同行的还有贺良昭。
三人带着面具,如上次一样顺利到了极乐楼,见到了上次一样的景象。
依旧是一片喧闹的靡华,明灯如金,人声如烈火烹油。
进去之后三人就分开了,江熹微从一楼慢慢到三楼,这回没有在大厅多停留,这次时间充足,她就摸着房间一间一间偷看。
没多久果然她就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如她之前所想的一样,房间里不仅有些野鸳鸯寻欢作乐,还有些男男女女不分彼此的乱躺在一起。
有的倒在床上,有的歪在榻上,姿态松散迷醉又十分轻浮,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页小纸,卷着,从里面倾倒出带给他们极乐的粉末。
徐延亭这次来主要的目的在那个黑袍人身上,三人分开直接他的视线就在人群里逡巡,若是他今晚要交接杀人任务的话,那应该会出现,他在一楼守了许久,却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贺良昭到了三楼之后,拿出了一块黑檀木的血眼鸳鸯木牌——是他昨天才潜入胡府找到的。
换上这一块木牌,又找到一个空房间乔装一番,带着面具的他这样一看是有几分胡大人的姿态,他虽然拌着一个死人,但是那些并不知道老师真正身份的侍从,是无法看出破绽的。
所以如预料一样,他很顺利的到了四楼,悄无声息地在四楼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人果然都不简单,要么武功不俗要么钱财不菲,其余的看不出来的,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所以才能成为极乐楼四楼的贵客。
但是他今日的目的不在这里,抬眼往上看了一眼,他重新走上有侍从把手的楼梯,出示了腰牌之后依旧是很顺利的被放行。
五楼的守卫是最多的,而且明显也比下面几楼要更森严肃穆,每一双眼都好像能把人看透一样,但他对老师是十分了解的,他的走路姿态和举动都模仿得十分的像。
五楼和下面的布置是一样的,前面是大厅,不过这里的大厅没有赌桌,似乎这一楼的人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不过大厅后面的一排房间到倒是传出了不少动静,绕开守卫之后贺良昭来到房间后方,隐约听到里面有女子低低泣音。
将后窗破开一个小孔,他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背后站着两个打手,他们都带着面具,地上一个跪着的女子半低着头,她脸上竟然没有面具,可以看到一张娇艳漂亮的脸梨花带雨。
“哭什么哭,我们这是给你活路,你若是上道呢自然好活,可以滋滋润润的,想多快活就有多快活,若是不听话的话,我们这地儿也容不得你,到时候看你到哪里去找活路。”
管事的负着手,这样的话说得十分顺溜,像是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一样老神在在的,又说:“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女子还是哭,也不说话就一直摇头,明显是很抗拒的样子。
管事的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好像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好一样,继续道:“你又何必这么执拗呢,你本来也是楼里的人,不过是接个客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不成你在楼里这么久还干干净净的不成,你就是多干净,那别人也不一定这样看,所以何必苦了自己,只要你点个头,有的是好日子过。”
“还有,你想要的那些东西——如果你成了我们这边的人,我们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
原来是在逼良为娼,外面的贺良昭皱了皱眉,不过他说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什么把柄吗,才让那个女子纠结无法摆脱。
“不行,你们说的,不行……”半晌,女子才摇头,仍旧是带着泣音,“我不能那样,但是我可以带人过来,我也认识很多人,他们肯定肯过来的,但是第一个条件我真的做不大。”
“但这是规矩,不能坏了规矩。”管事的又变得铁面无私起来,复又好言相劝,“两个条件缺一不可,都得答应,楼里那么多人都做得到,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快活得很,你若是应了也和她们一样。”
但女子仍旧是没有点头的意思,半晌才哭道:“我真的不能答应,我……我有一个未婚夫,他答应帮我凑钱赎身的,我必须留给他。”
“那你还在楼里给人摸,他看了不觉得膈应吗,还帮你赎身,别卷着你的钱跑了就不错了。”管事的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现在说得这么可怜,但我们这里是没有例外也不讲情面的,现在这条路,你要走就走,以后你再来就是求着我们,也没人给你放行了。”
“早知道这样,你又何必到我们这里来,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来了,沾了我们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走脱。”
“不,不是,我不知道。”她捂着脸,挣扎的泪水从指尖缓缓流淌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只是告诉我这里能赚到钱,我不知道……”
但没人管她是不是被被骗来的——或许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也有可能这本来就是他们串通好的计谋,她就是他们网里的鱼,现在收网了,怎么可能让鱼跑了。
于是他低头怜悯地看着她,语气里没有一丝真正的怜悯:“看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那这事怎么谈,你先好好想想吧。”
管事的说着就要走,女子却抓着他的衣摆,求饶一样说:“我有钱,我给钱也可以,你们把它给我,我也会带人过来的。”
扯回自己的衣摆,任女子狼狈的侧倒在地上发颤,管事的细看了一眼,得逞似的笑了起来,对身后两个一动不动的打手笑着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下场啊,现在她全是如万蚁蚀骨一样痛苦,谁来救她?是她自己不肯选好的路走,这就是自找的。”
两个打手面上没有一点神色,像是两尊石刻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管事的也不在意,他也并不是真的要他们有所反应。
在他说话间,地上的女子颤抖得越加厉害了,整个人好像说不出话来一样,管事的退开一步,像是在大量又像是欣赏她痛苦的样子,轻蔑笑道:“钱?你有多少钱?我们这里缺的是钱吗,我们要的只是人脉,是客源,是越来越多有用的人。”
他们要的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黑暗,见不得光的肮脏,贺良昭眼神微暗,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正对着他,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痛苦的神色和苍白到褪尽血色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两人的就这样目光对上了。
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抖着唇目光涣散,而后全身开始痉挛,渐渐有口涎顺着红唇流下,不可抑制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