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倒扣在桌上的,他只是看到了封皮上的名字,作“龙凤戏图”,这名字虽然隐晦,但是一听就知道带着几分风月浓艳,令人浮想联翩。
他顿了顿才伸出手,把书翻开来,里面入目便是一双双纠缠的男女,赤身裸体看着便让人觉得有碍观瞻,这绝对不是能拿到人前的东西,更不适合出现在女子闺房里——虽然江熹微和普通的女子是完全不大相同的。
但是她的特别并不一定要表现在这上面。
他把书拿在手里翻了两页,神色越来越平静,但是这样的平静下却藏着别的其他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惊讶。
江熹微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没有关,正要进去,却发现里面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人,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她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刚才看的那本书,于是整个人脚步顿住,想要进去,又觉得好像不大妥当,毕竟撞见别人发现自己看春宫,多少是有点尴尬,她现在或许应该装作没看到这些,赶紧离开避免这样的场面才是。
正在犹豫着,里面的人却已经听到动静转过身了,他没有江熹微想的那样震惊,只是看着她:“回来了。”
“回来了。”江熹微走进去,看到他手里的书翻着,上面是一男一女在外做野鸳鸯的画面,说实话露骨得有些不堪入目。
他一身沉稳,这样的书在他手里显得十分的突兀,但是他拿着那本书就像是拿着一本普通的古籍一样,如此淡然,似乎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何况只是一本春宫。
既然他都不在意,那她也没必要觉得尴尬,收回视线就好像没有看到他手里的书一样,转而开始转移话题:“右护法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怎么随便进人的屋子。”
“我见这屋门没有关,怕遭了贼,所以进来看看的,左护法不要误会。”
这里怎么可能有贼,听他这样说江熹微就知道这理由蹩脚,不过也没继续追究,开始出言送客:“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右护法请回吧,这里就不要你操心了。”
说完之后自己兀自往屋里走去,好像是没心思再多说什么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两人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她正在努力把事情往那样方向拉,让一切恢复平静。
但是他明显是不打算让这件事这么轻易就过去。
“这书,你从哪里来的?”他问。
江熹微往里面走的脚步顿住,回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的书上,像是才看到一样,恍然道:“你说这个啊,外面见人在看,就随便拿来翻看了两页。”
“你看这个?”
说得好像很惊讶似的,江熹微心中无奈,早钱她看这个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大呢,就这一本算什么,当然这些她是不会说的,只反问:“你不看这个?”
于是他就好像被问住了一样,想了一会之后竟然真的低头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两页,当着江熹微的面认真的看了一会,而后抬头:“倒也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她也点头说,“不过画功尚可,倒是可以解解闷。”
听她对书夸赞,于是他又看了手里的书两眼:“画得并不好,如果左护法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画。”
江熹微险些被呛到:“你还会画春?”
“如果你想要的话。”
江熹微对他知之甚少,不知道他画功到底如果,不过看他如此自信,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差,不过她并不想要他画的春宫。
“不用了,这书我真的就是随便看看,你要是也想看就拿去吧,我不要了。”
这次说完之后就真的进去了,外面的人她没管了,只是后面发现那本书真的被他带走了。
“想看就直说,何必呢这是,直说我会不给吗?”
虽然在挟圣教里面她现在是安稳了,也一直没有得到徐延亭的消息,知道他在外面肯定是安全的,但是江熹微想起他的时候,仍旧是会担心他,忍不住会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又到底在哪里。
其实如果可以,她希望在任务完成之前永远不要再听到他的消息,他也不要再掺入这场博弈里面来,她现在一个人就很好,现在至少一切很顺利,她在这里再待些时间,肯定能找到线索的。
但是他的话,她只希望他安全。
虽然挟圣教现在看着安全,但是随时有可能出现风云变幻,到时候很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她的话因为现在这个身份,尚且能自保。
所以她想要一个人完成这个任务,不要牵扯到他,这些本也该是她自己的事情,而与他无关,所以他不该为此冒险。
所以她很多时候想着,现在没有他的丝毫消息,对她来说无论如何都该是好事,虽然想念,但是她更希望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没过几天。
这两天教主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就像是忽然给江熹微换房间让她和右护法住一个院子一样,他忽然来了兴致要在教内开一场宴,打的名头就是给回来的左护法接风。
江熹微没觉得自己有这个殊荣,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只是觉得教主就是闲得慌,但是教主偏偏就是非常的有兴致,十分高兴的让人布置了这场宴。
厅内歌舞升平,教主坐在主位上,两位护法和四位堂主分别列坐两边,席间有侍女执壶倒酒,如流光入盏,笙箫越发显出几分迷醉来。
教主明显意趣在宴,饮酒赏舞十分的有兴致,没多久就一个人醺醺然了,江熹微意兴阑珊地坐在席间,对面是带着面具的右护法,也不喝酒,就那样端端正正坐着,好像是一座没有任何生气的雕塑似的。
万分无聊的江熹微观察了他一会,发现他竟然真的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动过,她便也觉得无趣了,于是转开目光去看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貌美舞姬们,一队散了一队又起,大概教主觉得有新意颇为喜欢,但江熹微看着直想打瞌睡。
于是她慵懒的撑着手半倚在桌上,半睁着眼往外面看去。
只见这一队舞姬款款而出,后面另有一群蓝衣美人而来,人未到,已先有香风而至。
江熹微本来吊着眼尾,就觉得看到一抹一抹的蓝色身影近前来,有些模糊,但是忽然又一抹白色入目,她本来也只是淡淡的瞥一眼,却忽然目光顿住,睁大了眼,像是要把那人仔细看得清楚。
但是她的动作并不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很快就恢复如常了,没有让人发现一点异常,在这样迷乱的环境里,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一群蓝衣舞姬进来,中有一白衣男子跟着而来,他本来是很挺拔的身形,但是以为穿着轻纱质地的白衣,宽大的袖口垂落,犹有出尘仙人之感。
只见他白衣乌发,一头青丝垂到腰际,如绸如缎,只用一根素色的缎带系着,整个人便有种脱俗出尘之感,身形也被衬得越发的瘦削了。
本来徐延亭五官面部都是很好看的,是那种十分分明隽逸的,犹如书画中所描绘的那样,但是现在他易容之后,线条变得十分的柔和,给人一种十分温和儒雅的感觉,甚至有丝丝的秀气,若是一笑,肯地还有暖阳扶风之感。
江熹微颇有些玩味的看着他,他这模样,这打扮,想来除了今日,以后是再难看到,堂堂威风凛凛的宁王,竟然打扮得跟个小白脸似的,虽然看着柔柔弱弱,但是别说,还真有点好看。
尤其是想到这人是宁王,莫名的,她觉得这样的他让人觉得有种十分新奇的感觉,甚至心底有点暗暗的想要笑一下。
于是她就这样真的看着他笑了,端起一杯酒淡淡饮了一口,冲着他挑挑眉,就像是京城里的纨绔登徒子对着美貌女子的轻佻。
她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有些醉了,明明她没有喝多少酒,竟然有种回到了几年前在挟圣教的感觉,那个时候恣意把酒言笑,现在她就有这种感觉,看着他,觉得很鲜活。
徐延亭规规矩矩的往里走来,当然注意到了江熹微的视线,见她坐在席间,便猜测她现在的身份,应该就是上次拜月堂被人误认的左护法,想来是她用了什么法子,将计就计让他们真的信以为真,还让自己现在能够稳妥的留下。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但是徐延亭仍旧是对她没有多疑,只要她没事就好。
那天祭祀大乱,她为了救他就一人留下,出去之后他也一直担心,后来听说左护法回归,便猜到是她,现在看来是什么没错的。
即便是他易容,他们只需要一个对视,在这一个眼神里,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早就猜到的,即便是一开始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两人一相见,便是一眼就能认出彼此,就像是现在一样,他只是刚从外面进来,她就已经认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