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去求子

  但胡大人却答非所问:“臣知道殿下年少时曾做文章,谈论江山社稷,也曾言家国为兴是根本,当时得了皇上称赞,朝中大臣更是对此文章大加赞赏,臣想问,殿下当年本心,今日可还在?”

  “民是国之根本,本王为民盛国之心一直都在。”徐延亭认真回答。

  “殿下一心为大晋?”像是主考官在教考学生。

  “不敢狂言,但乃本心。”

  “……但我还要再想想。”他的谨慎已经有点过头了,之前的谈话似乎都是在试探。

  徐延亭越加奇怪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该多问。

  “我还要再想想。”他重复地念着这句话,一双眼似乎有熬出的红血丝,神经质的看着对面的人,好像在怀疑他,又好像在打量他。

  其实这样不正常的眼神恐怖,但徐延亭不动如山任他看。

  最后胡大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如来时一般佝偻着身体融入人群走了。

  徐延亭在茶楼里坐了一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眸微微沉凝,到底是什么事?

  等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午后的楼下已经没多少行人了,于是江熹微的身影就格外的醒目。

  “在等我?”他走过去。

  “王爷在和礼部的人谈事?”

  “你认识他?”竟然知道是礼部的?

  “不认识,不过他穿着官靴,上面有礼部的标识。”江熹微不以为意,“看样子精神不是很好,起码有五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估计有心事埋着。”

  知道她医术不错,徐延亭也并不诧异:“还能看出什么?”

  “怎么,王爷把我当免费的参谋了?”江熹微笑着,但还是说,“还能看出,他心悸多热,是心慌焦虑,他这个时候这身打扮出来,像躲仇家似的,估计是怕有人想要他的命,如此,上面的事就都解释得通了。”

  “猜得不错。”徐延亭对她也没什么隐瞒,索性就把从最开始接到第一封信到现在的事情都说了,也说了自己去大理寺调查檀香手串的事。

  “问题估计不在檀香手串上。”听罢,江熹微分析,“如王爷所言,这位胡大人十分的谨慎,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可能一开始就直接说出有关那件大事的事情,不然万一以王爷的聪明才智和手下权利,岂不是很轻易的顺藤摸瓜查到那件大事?”

  “所以他说檀香手串的事情,要么是隐晦有些关联,间接性的,但是不大,不容易让人联想猜到,要么就是纯粹混淆视听的,可能就像是诸如‘今天天气真好’这样,跟主题八竿子打不着的开场白。”

  徐延亭倒是很认同江熹微的话,点点头,又回想了片刻,说:“最后胡大人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问了我一个问题。”

  茶楼里,胡大人站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又转身,问:“殿下去过洪山墓林吗?”

  “洪山。”徐延亭念着这两个字,眼神微深。

  江熹微想了一下,洪山一整个山头都是墓地,伯阳侯府和季家的祖上坟茔都在那,云连熙的墓也是在那里。

  于是回去之后,徐延亭和江熹微两人又一起去了一趟洪山,满山是秋风吹不去的翠色,但秋意的萧瑟已深入山林,里面墓地接连,除了树木就是墓,这么大座山真没什么可看的。

  “我想胡大人既然找了王爷,那他应该是认可王爷的,许不久就会再来。”从洪山出来之后,江熹微对还在沉思的徐延亭道。

  回到伯阳侯府上,江熹微看见窗前停了一只信鸽,于是过去解下它脚上的信来。

  是江南那边来的消息,淑妃原名叫曲岚,是在前年春的时候出现在一家江南的舞乐坊,之后才被被采选入宫做乐人,可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人。

  不过信上还说,舞乐坊的管事有提到,淑妃刚到舞乐坊的时候经常跟人通信,还曾有一个人胡人女子自称是她的妹妹,来找过她。

  又是胡人,虽然现在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但就此来看淑妃多半真与胡人关系密切,说不定也是胡人。

  现在并不是只有皖月那种深刻明艳的长相才像胡人,许多胡人有时候甚至会长得小家碧玉的,她以前游学时也曾见过的。

  另外,信的最后还有提到,淑妃到了京城之后并不是直接入宫的,乐人一般都会先在宫外安排学规一月才准许入宫。

  得到这个消息,江熹微立马就去了之前淑妃待过的舞乐坊。

  “淑妃娘娘那可是贵人,虽然是乐人出身,但现在没几个敢提这事。”这处舞乐坊有一半官营,每回挑选来的乐人都会先送到这里教习,所以这里也有许多宫里来的嬷嬷,如今说话的这位就是。

  江熹微点头,又问了几句话,比如淑妃寻常都和什么人来往之类的,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就让嬷嬷带着自己去了淑妃以前住过的院子。

  “她模样生得好,乐理也是当时整个乐坊最好的,所以就一个人住这个单独的院子。”

  院子不算大,但是打理得不错,江熹微把院子看了一圈,又到屋里去:“之后这里住过什么人吗?”

  “这乐坊本来就一直有新人进来,哪里有多余的房间空闲,淑妃一走,这里第二天就住人了,现下已经换了好几个人住过了。”嬷嬷回忆着,又说,“不过淑妃走后第一个住进来的姑娘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走了,说这里的盘香味道她闻不惯,闷着难受。”

  “什么盘香?”江熹微敏锐地看过去,“一般不是寺庙才用盘香吗?”

  “是淑妃之前喜欢在这屋里烧香拜佛,旁人也不知道她在拜什么,还经常点盘香,有一次还特意差人大半夜去外面买盘香,晚上城门关了出不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人赶紧去了。”说起这个,嬷嬷也是一阵奇怪。

  “城内没有盘香吗,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买,去哪买?”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当时负责买香的小厮还在,我找来问问。”

  嬷嬷很快找来了之前大早上就出城替淑妃买盘香的小厮,小厮十分伶俐,很快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原来他去的是她之前不久才去过的响云寺。

  青临山下的响云寺,也不知怎地,江熹微忽然又想起青临山和洪山相邻,一座山头全是墓,死气沉沉,一座山脚是香火不错的寺庙,也是巧了。

  江熹微打算去看看,但是当天夜里下起了雨,秋雨蓄势已久,到第二天上午也没停,淅淅沥沥个没完,她就站在屋里看了一上午。

  对门宁王府,一人撑着油纸伞,踏着雨花疾步而至,最后停下敲开府门,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进去。

  “胡大人约我明日去洪山。”看完信,徐延亭把信收起来,对一边的管家说,“明日我出门去,若有人拜访就说我不便见客,不要透露行踪。”

  管家自然应下。

  雨一直下,浸湿了青石板路,摇晃着暗云天光,下到了晚上才肯停歇,但天色晦暗秋风冷吹,而且估计再过不到一刻钟就得关城门了,所以最后江熹微也没去成响云寺。

  雨势已歇,一夜都没有再下,难得一整夜安宁。

  次日雨洗后的天色明净澄澈,一眼望去目极清明,但远山依旧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江熹微让下人准备好了马车,自往城外去了。

  刚出了城,因为下雨路滑不好走,车夫就慢下了速度来,马车里的江熹微还在想上回去响云寺的事情,马车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一边问,她一边随手掀了帘子往外看,就瞧见路边正正杵着一个人。

  “是季将军拦路。”车夫终于答上话了。

  “好端端的,我又没违法违规,季将军拦我做什么。”江熹微含笑看过去,“这大清早的,将军今天休沐么,所以出来看风景了?”

  她不关心季墨白这么早出来这里干什么,但是拦了她的马车就有点不对劲了吧,说来也还真是巧,这都能碰上,他不会又以为她是故意来看他的吧?

  正这样想着,那边季墨白在原地站着不动,却是开口了:“你去哪?”

  理直气壮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审犯人呢,江熹微想了想,还是说:“去响云寺,将军过问这个做什么?”

  “你去响云寺做什么?”季墨白继续追问,颇有点刨根问底的架势,江熹微直觉如果自己再说,他肯定还要木着那张脸继续问。

  有点没趣,她就索性一只手肘撑在窗上,看着外面的季墨白,悠悠道:“听说响云寺求子很灵的,我也去试试,兴许真的灵验了呢。”

  季墨白就十分不认可地,有几分劝她回头是岸的意思:“道听途说,鬼神之言不可信。”

  “怎么就道听途说,季将军去试过了?”

  季墨白当然没试过,就看着江熹微,目光有点深,而且很认真,像是在谈什么关系重大的事一样。

  “好了,我该走了,季将军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不必在这拦我的马车。”说完就放下帘子,让车夫继续赶路。

  但才没几不远的路,马车又停了,江熹微一掀帘子,又是季墨白:“将军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还是真的很好奇响云寺求子的事,不妨直说。”

  她这样一问季墨白又好像说不出话来了,那沉默深思的样子,就好像之前说的话,和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可能都只是他拦路的借口。

  正这样想着,他又说了:“近日下雨,前面的路不好走,不适合去响云寺。”

  好像她要去的是什么火坑,而他路见不平好心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