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徐延亭能感受到她的焦灼,两人的手一直拉着,他握紧了些,“我现在感觉还不错,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即便是路上很黑,但是她还是不敢慢下脚步,徐延亭劝说她该休息了,他能听到她呼吸里的疲惫,也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心。
“不行,我们必须快点,你和净莲都不能耽搁。”她还要继续往前走,但是刚走两步,徐延亭的手便抬起,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就落在她的后颈,点穴之后她终于止住了脚步,失去意识倒在他怀里。
徐延亭接住她,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的眼却依旧是对着她的,像是能想像出她现在为他忧心的样子,轻声说:“你该好好休息。”
他没有再走,就带着江熹微在路边休息,近几日的天气都不错,路边正好有一株古树亭亭如盖,他便扶着江熹微在树底坐下。
他坐着,而她靠在他的肩头,好像两人只是游山玩水累了,所以停下休息一样,即便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抬头仍旧是举目远望。
一切都很好,很静谧,风吹在两人身上,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后面的路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一阵一阵的,有十多个人,而且从他们的脚步判断,他们武功不低。
树下的徐延亭还是没有动,过了一会,似乎知道那些人走近了,他才侧首伸手碰了碰江熹微的前额,确认她始终都在,这才转过头,面向发声的方向:“你们来了。”
脚步声禁止了,那些人停下了,停在不远处,他们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好像根本不存在的影子一样。
但是这样虚无不确定,却没有让他动摇分毫,仍旧是岿然不动的从容:“你们追了我们快两天了。”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什么,又慢慢说:“这里离京城不远了,但是,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他们已经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了,若是他们再追,他们反抗,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再逃两天,这些大内高手是很利害,他们也迟早会再次追上他们,但是那个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他们的任务除了杀人取命,还有一点更重要的,那就是他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回净莲。
这些人远比他们任务更重,也更着急,若是带不回净莲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两天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会跟你们走。”他的唇角微微弯了弯,却是一个坚定的弧度,“我会跟她走的。”
他是京城手段雷霆令人闻风丧胆的宁王殿下,即便是这个时候身处劣势,似乎削减了些他身上的锋芒,但是那只手似乎。
他的柔和里也藏着利刃。
不用怀疑,如果他们敢稍微一动,表现出要动手的意思,那么下一可他周身的气势也会一变,可以是这般恬淡静谈,也可以是杀人毫不手软的阎罗。
即便是他眼盲了,他也可以做到,没有人会怀疑,那是一种生在骨子里的畏惧。
“所以现在,想好了吗?给本王一个答案。”
等到江熹微醒过来的时候,她都有些恍惚了,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屋内却已经燃了烛光,她视线转动了一下,打量着这间屋子,忽然有种隔世之感,好像再次回到了刚从挟圣教出来,逃离望月山,睁开眼看到他进门的时候。
但是这次她等了一会,没有看到他进来。
她起身,大概是因为休息了些时间,身上没有了之前的疲惫感,左肩上的伤口也已经很好的处理了。
她下床,走到门边的时候看到外面廊下有几道人影,其中一个是徐延亭,他正在跟人说着什么,她没有听清,就在屋内静静的等着。
等到他说完了话,进门之后感觉到了她,便温柔的笑了笑:“好些了吗,饿没饿,我让人去送些吃的上来。”
他喊了一声,很快有人送了热粥进来,江熹微端在手里,却没有急着吃:“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到了这里来,还有刚才外面的人是谁?”
她只是睡了一觉,这一觉也不长,为什么好像一切就变了?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不用再奔波,一切都很平静,之前险象绝境好像都只是一场梦。
她看到开着的窗外,这里不是热闹的小镇,四周也没有更多的人声,很是清冷,还是有种与世隔绝一样,还是在荒野。
“我们运气不错,休息的时候遇到了皇宫来接应的御林军,他们驻扎在这边,这是一处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客栈,他们打扫过,所以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整。”
一切如此云淡风轻,都归结于他们运气好,但是总之现在他们安全了。
“是皇上派来的?”她还是问了一句。
“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净莲必须尽早送回去,不过这里抄近道回京不算太远,赶得及,不用担心。”
“你的伤……”她注意到他额上的伤还没有处理,手臂的伤口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而已。
最让她担心的是他的眼疾:“你的伤应尽早医治。”
“若是去近处的城邑找大夫的话就要绕路,那样会耽误行程,不过这附近经常会有采药的人出现,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能回来。”
江熹微这才放心。
她只是听徐延亭介绍了一遍这里,并不了解,所以打算自己出去看看,徐延亭眼睛不方便,所以只在屋内。
这是二楼,到了外面便能看到有御林军守在外面,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她下楼而去,楼下的人更多些,见她下楼纷纷侧目。
她走到外面,这里确实有些便宜,但是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白色的花从,有两个人在那边说话,从其中一人的穿着来看,那是这群御林军中的统领。
听人墙角的事她素来不喜,江熹微没打算过去,但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再回头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边只剩下一个人,是统领大人。
他正看着自己。
江熹微有些莫名,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他就是在看自己,并且那眼神十分的微妙,很深刻的,让人觉得他好像要说什么。
江熹微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她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统领却先一步转开了视线,而后足尖一点飞身而上,落在一棵树上愿望,像是在看什么,而刚才他看江熹微的眼神就好像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江熹微更是莫名其妙,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了一会,抬头不明所以的去看他,他却始终没有低头,好似完全不知道她这个人一样。
江熹微看着他,看着看着却忽然目光一凝。
她的视线紧紧落在他的鞋底,白底黑缎的皂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从来没有看透过的东西,在这瞬间就忽然明了了什么。
她忽然笑了一下。
重新回到楼上,徐延亭坐在屋内,江熹微没说话,他问:“那是从楼下东边那边那条路过来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往屋内走,她有些诧异。
“因为那条路上有很多白岚花,你身上染了花香。”他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我记得统领他们刚才好像就在那边,你去找他了?”
“嗯。”她说,“他好像不太待见我。”
而后谁也没有再说话,她随口的一句话,他却好像是听出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却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我原本还想着可能是挟圣教的人穷追不舍,下手才会这样狠,原来是我错了,有时候要人命的,往往不是那些明目张胆的坏人。”她觉得有些可笑,“我以为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完成这次任务,也为了拿到净莲而三番五次的身陷险境,一切就会好转,却没想到他的刀是在这里等着我。”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他的性情谁猜得到?伯阳侯府看来早已是他的眼中钉,不除不快的那种,她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只要一次次退让就可以,现在看来有时候人心是很小的,什么都容不下,即便是她已退到这般境地。
她忽然觉得这一路南行的两个月都白费了,有些悲哀。
“这一次,我退不得了。”她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统领鞋底上的海棠花纹,和之前追杀他们的那人一模一样,他们是同一批人。
这就是大晋帝的计划,要利用她拿到净莲,然后再在她回来的途中让人截杀她,一举两得,至于现在他们暂时的妥协,估计也是因为看时间紧迫,不得不做出的退让。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万全安心了,以为他们终于安全了,现在才知道她是身陷囹圄,被暗箭层层围困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动手,他们的妥协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她觉得疲倦,但是偏生必须走这一遭,她既是伯阳侯府的人,便必须有此一劫。
但是好在,还有他,他说:“没事,我陪着你,没人可以伤害你。”
他比江熹微要更早知道那些人的身份,那天晚上他收到京城传来的密函,让他带着净莲尽早回京,心中只提起他一人,没有说到她,他已经有所察觉。
所以他并没有听从信中安排,而是继续跟江熹微一起往回赶。
他知道,若是他走了,她就真的危险了。
这次既然父皇已经下手,那就不可能轻易收手,虽然现在在短暂的时间里御林军收起了兵刃,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重新拔出。
他知道这些御林军十分忠心,也知道她很危险,现在他们就在外面,她随时都有可能受伤。
但是好在一切都还有机会。
“别怕,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