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熹微瞧她身影微颤,眼神逐渐沉下来。
一旁的嬷嬷见她默不作声,低声问道:“江小姐可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江熹微回过头,对上嬷嬷试探性的眼神,没有说话。
但能在太后身边伺候,又深得太后信任,不仅是需要嬷嬷的忠心,还要她足够聪明。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太后生病这事里面有猫腻呢。
没过多久,那个宫女便绷着脸拿来了一个劣质的小瓷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江熹微,道:“江小姐,这就是奴婢家乡治烫伤的土方子。”
“哦?”江熹微不动声色地接过药瓶子,一打开,便闻见了淡淡的薄荷香,只是跟她在宫女手背上闻见的味道却有所差异。
其中少了好几味珍贵的药材。
江熹微云淡风轻地看了那个宫女一眼,见她已是强装镇定,脸色却微微泛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
心虚呢。
她面不改色地合上药瓶子,对上宫女的目光,笑道:“我平日里对这些药理也感兴趣,不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方子对烫伤这么有用,我得好好研究了。”
这话一出,宫女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江熹微会医术,这是太后寝宫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若是她盯上了自己的烫伤药,岂不是要出问题!
宫女微微攥紧了手,故作镇定地向江熹微行了一礼,道:“江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再去太医院,托太医给奴婢制一瓶,江小姐切莫自己动手,累着自己了。”
“不累,不累。”江熹微连连摆手,“这不是多多学习,我的医术才能进步嘛。”
“嬷嬷。”
江熹微跟宫女说完话,转而叫住正要走开的嬷嬷。
嬷嬷不明所以,啊了一声,道:“江小姐有何吩咐?”
江熹微淡淡一笑,指着那个强装镇定的宫女,一字一句道:“把她扣下来,不许给饭吃,也不能给水喝,等她老实交代了,我再来看看。”
话音未落,宫女和嬷嬷的脸色均是一变。
“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得江小姐不快,还请江小姐明示。”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嬷嬷也有些不解,不确定地看着江熹微,道:“江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宫女在太后身边伺候许久,鲜少犯错,怎么就……
嬷嬷其实也是有些私心的,毕竟能在太后身边把太后伺候妥帖,是最重要的事情。
对于嬷嬷的怀疑,江熹微面不改色,道:“嬷嬷不是最担心太后娘娘吗?熹微也心疼太后,才要拔掉她身边的毒刺。”
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却让跪在地上的宫女不寒而栗。
事关太后,嬷嬷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冷冷地看着那个宫女,厉声说道:“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好生守着。”
“江小姐,江小姐,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宫女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走了过来,顿时心慌不已,一把抓住了江熹微的裙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闻言,江熹微缓缓蹲下身子,笑吟吟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道:“没有吗?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得看你,是不是真的没有。”
话音落下,江熹微便甩开了她,摆摆手,道:“带下去吧!”
“是。”两个凶巴巴的婆子上前,拖着她的手,捂着她的嘴,把她带下去了。
“唉。”嬷嬷幽幽叹了口气,“江小姐,您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江熹微轻轻一笑,在这皇宫之中,能给太后寝宫安插眼线的人少之又少,是谁,兴许嬷嬷都能猜到。
不过身在皇宫,事关太后,终究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嬷嬷,太后娘娘睡了多久了?晚饭时分可要与太后说一声?”江熹微问嬷嬷,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太后身在皇宫,见过不少无声的厮杀和腥风血雨,却仍旧是宽厚的主儿,如今老了老了,还被人算计了,真真是叫人心寒。
嬷嬷自然明白江熹微的意思,垂着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罢了,此事终归还是要跟太后娘娘说起的。”江熹微幽幽叹了口气,虽说她还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但总担心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嬷嬷点了点头,道:“全听江小姐的安排。”
在江熹微进宫之前,她们都没怀疑过太后寝宫的人,毕竟都是一一筛选过的,也不容易混进来。
那个宫女……
嬷嬷眼底划过一抹冷厉,拜别江熹微后,便急匆匆地去了关押那个宫女的房间。
江熹微坐在院子里,看着地上洒满的阳光,淡淡一笑,前些日子一直阴雨绵绵,今日倒是好天气。
宫女为她泡了一壶茶来,又端上两盘点心。
江熹微优哉游哉地看着从家中带来的游记,是不是会听到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
啧啧。
她暗暗摇头,目光在周边的几个宫女身上一扫而过,虽说这些人没做错什么事,但有了刚才那个宫女的前车之鉴,恐怕晚上要睡不着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太后就醒了。
江熹微听见太后剧烈的咳嗽声,连忙进屋去。
一进门,就见太后靠坐在床头,剧烈地咳嗽着,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
她连忙倒了一杯热水喂到太后嘴边,待太后一口一口地把热水喝干净,太后的咳嗽才好转了些。
“太后莫要吃那些太医开的药了,也没什么效用,就让熹微给您开药,怎么样?”
江熹微伸手为太后拍背,想让太后顺顺气。
听了这话,太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怎么?熹微这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江熹微心知太后很是明白宫中的弯弯绕绕,便点了点头,道:“是,您这病,可不简单。”
若只是风寒,太后的脉象不会时强时弱,现在只等那个宫女说出点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若是别人,她还可以仔细查验一番,但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只能一次到位。
见她面色凝重,太后温声一笑,嗓子里发出呼哧的呼噜声,听着甚是心紧。
“哀家就说,不过是个深秋罢了,哀家还能熬不过去了。”太后慈祥地看着江熹微,抬起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脸颊,道:“哀家啊!还没看到你和宁王成婚呢!”
蓦地,江熹微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那人,是不是抓到了?”太后有些倦,拉着锦被又躺下了。
江熹微点点头,道:“嬷嬷正在审问,太后放心,熹微一定会让太后您长命百岁。”
“好好好。”太后抓着江熹微的手,来不及多说什么,又慢慢睡了过去。
瞧着太后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江熹微不免皱紧了眉头。
她见那宫女守着香炉,曾验过香灰里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
想来昨日那个宫女得知她进宫来了,便把香灰换了。
江熹微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向关押那个宫女的房间走去。
宫女的惨叫声已经微弱了不少,甚至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声,可嬷嬷的声音还在房间里不断询问她到底是谁的人,对太后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那个宫女只是一声声地呻吟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江熹微眉头微皱,伸手推开了门。
淡淡的血腥味传进她的鼻腔,她冷冷地看向那个宫女,道:“嬷嬷还是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吗?”
嬷嬷有些挫败地点了点头,“是老奴不中用了,如今连句实话都问不出来。”
“呵!”江熹微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遍体鳞伤的宫女身上。
那个宫女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双眼满是恐惧,“江……江小姐……”
江熹微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道:“我在呢,嬷嬷好好问你话你不说,非要我亲自来吗?”
她笑吟吟地看着宫女,可这笑容却让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
嬷嬷更是对江熹微刮目相看,她一直以为太后喜欢江熹微,是因为江熹微孝顺乖巧又聪明,但今日,她算是真正见识了江熹微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不过是打翻了香炉,和一盒烫伤膏,她便怀疑到了这个贱蹄子的身上。
也好,要不是江熹微,太后说不定真的就要去了。
“江小姐可有什么法子?”嬷嬷实在是没辙了,她用了不少手段,偏偏这个贱蹄子咬着牙都忍了。
现在江熹微来了,嬷嬷倒是很想看看她有什么法子。
江熹微淡淡地看了那个宫女一眼,道:“嬷嬷别担心,我有办法。”
说着,江熹微便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宫女,道:“这药呢,是有毒的,毒发具体是个什么样子,我忘了,不过最开始吃下去的时候,会觉得浑身发冷,然后很热,冷热交替,浑身犹如被蚂蚁撕咬,又疼又痒,可你就是找不到疼的地方在哪,到时候,你就只能生生地剜下自己的肉,一片一片……”
她的话如同带有魔力一般,叫人听了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这样的毒,最是折磨人心。
明明自己没有死,却比死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