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着里面可以说是有些凄厉的叫声,胡大公子面色微白,“这是怎么回事,那蜡烛有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蜡烛里应该是是被人掺了药物,燃烧后的味道可以引来这些猫,而且应该还有至幻的作用,府中那些看到蜡烛亮着就进来查看的下人,应该就是因此产生了幻觉才说这屋中有人。”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苦心孤诣,他的目的是什么?
江熹微和徐延亭对视一眼。
“原来如此。”胡大公子恍然大悟,“那刚才我们进去没事,应该是江大小姐把窗打开了。”
“对,最近两天没有再听人说过这屋里蜡烛亮过,但之前燃烧后药物的味道会一直残留在屋内,所以可以不断吸引过来附近的猫,人若是进去了也很有可能产生幻觉,不过因为毕竟是残留,通风就能吹散。”
弄清楚这一切之后,第二天天亮之后两人去了医馆问了一位老大夫,果然在蜡烛里发现了一种迷药,燃烧可至幻,看来之前江熹微猜得没错。
“是什么人这样大费周章,不仅在胡府装神弄鬼,还到处散播谣言说胡府里闹鬼。”江熹微拿着剩下那半截没有用完的蜡烛,沉思,“像是有意把这件事闹大。”
“外面很多传闻都是冤魂归来,我想他的目的好像是要我们重视这件事。”似乎在提醒他们,这个案子必须赶紧破了才行。
“好好说话不行吗,也没必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法吧。”她又开玩笑似的,“难道他还信不过堂堂宁王殿下?”
“说不定就是真的信不过本王呢,所以想借由舆论施压。”徐延亭淡淡道。
最近不太平静,这边胡府闹鬼的事刚解决了,很快又一桩案子接着就来了。
徐延亭和江熹微在茶楼二楼,依旧是听着楼下的人继续高谈阔论胡府的事,说得神乎其神,到最后一群人大赞“不愧是宁王殿下,这么快就找到了真相”。
江熹微听得兴致缺缺,正和徐延亭讨论到底是谁有可能在胡府做这样的事,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就见楼下大街上宋正仪带着大理寺的人脚步匆匆而去,江熹微望了一眼:“扶春楼?”
“去看看。”
很快两人也到了扶春楼,没想到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直到二楼一个房间门口才看到大理寺的人。
“怎么回事?”徐延亭拉了一个大理寺的人,视线却已经落在房间里去了,只见屋子里面地上躺着一个女子,没有丝毫生气。
“房间里的姑娘一刻钟前被发现死在屋里,也没人看到是这么回事,就这样倒着,身上也没任何伤口。”
江熹微走了进去,宋正仪正在里面肃容检查尸首,一边的花娘在哭天喊地说这事跟她没关系。
“她自己倒在这的,我们楼里待她可是好好的,也是楼里的丫鬟发现她倒在这里才报案的,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大人你可要明查啊!”
说着就要往宋正仪那边扑,宋正仪往旁边退了一步,花娘扑了个空险些跌倒,还是被身边的庄婳扶着才站稳的,但还在那里假意拿帕子按着眼角。
“宋大人。”庄婳扶着花娘,微有愁容地抬头去看宋正仪,也说,“楼里确实不曾苛待这位姑娘,想来其中定有其他原由。”
“大理寺不会冤枉无辜的人。”江熹微走出来,站在宋正仪身边,给了庄婳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问宋正仪,“表哥看出来这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宋正仪摇头,江熹微也过去蹲下身就近看了一番,年轻漂亮的姑娘,身上确实没有半点伤口,甚至死时的表情都十分安宁,像是安稳睡过去了一样。
没有站起身,江熹微仰头问花娘:“她是胡人?”
这位姑娘的长相深刻明丽,确实是标准的胡人模样。
花娘赶紧点头:“是最近胡地来的一队舞姬,暂时落脚在我这楼里,也给楼里招揽些生意,她是里面的领舞,最漂亮,叫扶灵。”
这样的事情在京城很常见,虽然现在胡人和大晋不和,但是胡地美人能歌善舞确实讨人喜欢,所以不少胡人十分愿意到京城这样繁华帝都来捞钱,一般都是以舞乐一队人的形式,找一个花楼落脚,在楼里卖艺揽客,花楼每日从中抽取提成,是互惠互利的事。
于是江熹微让花娘找来这个舞队的其他人,全都是漂亮明艳的胡人姑娘,但是问起扶灵的事情,都表示她一切正常,对于她的猝然死去其他人都很震惊。
徐延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江熹微身边,听她问完后,他就让那些胡人姑娘回去了,说:“她们应该没问题。”
江熹微也没从她们言辞中发现什么漏洞,于是转身又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尸首,她倒在梳妆台边,侧身躺在地上,一只手枕着头,很自然的姿态。
那边仵作已经到了,正在用银针给尸体验毒,最后结果是没有中毒。
忽然,江熹微的目光一凝,慢慢走回到尸体身边蹲下,视线落到尸体的手指手。
扶灵纤长素白的两只手上涂着艳丽的蔻丹,指甲修剪圆润且并不长,但是翻过来可以看到指甲里有一些浅淡不均匀的粉末,两只手都有。
像是……江熹微的目光在房间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不远处的软榻上。
软榻靠着屏风,离梳妆台有些远,被隔绝在这案发现场之外似的,有些冷清像是被人遗忘,或者根本没有人注意。
“怎么了,在看什么?”
徐延亭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江熹微收回了目光,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转开了话题:“还记得胡大人是怎么死的吗?”
他们都知道胡大人不是被所谓的香炉击打致死,而是被一种熏香混着麻沸散,用大剂量在不知不觉间永久麻痹人意识,达到杀人的目的。
江熹微看着地上的尸体,抬头与徐延亭对视,是一个肯定他猜想的眼神。
又说:“这次没有盘香的掩饰,她身上确实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徐延亭也闻到了。
若她的死和胡大人的死相同,那这件事,是在暗示这和胡大人的死有关?或者他们是被同一批人,同一种手法所害。
胡大人的案子,虽然没有破,但是现在牵扯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了。
先是所谓的大事惹来杀身之祸,后面是有人在胡府装神弄鬼,现在又是扶春楼的胡人舞姬被以同样的方式杀害。
徐延亭沉吟了片刻,江熹微提议再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进来过这间房,或者万一这里也像胡大人一样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再细细查探,或许能从这件事里找到胡大人被害的幕后黑手。
深知此事不可轻视,徐延亭立马也安排了宋正仪严查。
江熹微注意到他们全部注意力都在排查上,自己则一个人在屋子里转,而后状似无意地慢慢走到了那一张软榻上。
浅木色的软榻表面光华,漆着淡色的漆,江熹微视线在四周逡巡着,像是在查看屋内各处的细节,但其实手指暗暗一点点慢慢的拂过软榻扶手,似不经意的动作在摸到一处不平整时顿住。
对了。她停下动作,十分自然的低下头去看,看到了几条十分浅淡的抓痕,若是不靠触感,一般是很难发现的。
她用指尖摩挲着那些痕迹,扶灵指甲里的漆就来自这里。
不过应该不是因为痛苦抓出来的,因为这痕迹太浅了,她既然有从软榻走到梳妆台的力气,若真的痛苦,不会这么浅。
这样想着,江熹微的脑中闪过什么,忽然视线注意到榻边的桌脚下,落着一张半个巴掌大的纸。
捡起来细看,上面有一角微微湿润,还带着一抹艳红,像是美人胭脂——不,就是美人的胭脂。
她往回看了一眼扶灵的尸首,唇上确实涂满了胭脂。
可以想象不久之前,这个屋子里,这张软榻上,横陈着一个美目朦胧的美人。
她神情享受而恍惚,侧身伏在软榻上,微启胭脂红唇,纤秀的手指托着一张纸,将上面的粉末一点点倾倒入口中,最后嫣红的舌尖伸出舔了舔单薄的纸张,红唇上的胭脂也沾到了上面。
最后手无力地垂在软榻扶手上,纸张飘落在桌脚下,没多久榻上的美人痴痴笑起来,呼吸微微急促,手指情不自禁的扣着软榻上的薄漆,最后跌跌撞撞起身往妆台过去,却在接近时脱力倒地。
就这样,像现在这样,睡在了那里。
摇了摇头,收起思绪,江熹微攥紧了手,同时将手中的那一张单薄的纸攥在掌心,攥成小小的一团,没让任何人发现。
但就在那瞬间,记忆深处某些东西猝然翻涌而出,似乎很久远,远到她以为那一切已经是尘封蒙灰的过去,不可能再与自己有牵连。
可是,现在这些摆在她眼前,都在告诉她那些还没有过去,它们沉默这么久却又在今日缠绕而来,心里不好的预感让她明白,所有的事都比她想的都要复杂得多。
似乎是一张未知的巨网,网着从前,接着现在,未来不知道会如何。
且慢慢看吧,她轻轻叹息一声。
大理寺的人打算离开的时候,围在扶春楼门口看热闹的人还没散,一边伸着脖子往里瞅,一边热火朝天地讨论。
贺良昭从路边经过的时候,就正好听到几个人在谈论扶春楼死了的舞姬,说死得如何如何蹊跷,于是他脚步顿住。
他本是打算自这里路过,听到人死了却再迈不动步子,压着眼底的诧异过去问:“里面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