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替嫁

  江熹微正抬手拆头顶沉重的凤冠,她额间点花唇涂胭脂十分艳丽,坠满了珠宝的凤冠叮叮当当的,凤眼是一颗稀世难得的宝石,十分耀眼。

  抬手时广袖滑落,露出莹白手腕上绕着的碧玺珠,见白秋月目光一直盯着,她挑眉:“要不加点钱,我把这个也一并卖给你?”

  之前白秋月曾听说王爷把该传宁王妃黑碧玺给了这个女人,还有些怀疑,现在一看没想到是真的——她当然一眼就看出,那碧玺珠是真品。

  但这样珍贵之物,却被江熹微如此轻贱不珍惜,白秋月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这东西是能说卖就卖的?

  半晌,她咬牙切齿道:“你会后悔的。”

  “不要算了。”江熹微不以为意,手上没停继续拆凤冠,等繁重的凤冠好不容易被摘了下来,青丝一散,她一抬头便有惊艳妖媚之感,白秋月暗暗攥紧了手。

  把凤冠搁在桌上,用白皙纤长的手中推过去:“给你了,我的五千两呢。”

  “你胆子不小,五千两黄金都能随便开口,真以为自己值那个价?”这里白秋月终于可以不再顾忌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了,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态。

  “这笔买卖可真不亏本,白大人都认可的呢。”

  “让令媛万无一失的成为宁王妃,尚书大人同宁王殿下联手,此后定然前程无忧,区区五千两而已,不是很值吗?”说着她一转头往门口看去,就见白尚书站在门口已不知多久,这些是对他说的。

  外面的敲锣打鼓还未远,白尚书也走到了屋内坐下。

  “我不过是块挡箭牌罢了,没大用,王爷也是聪明人,知道娶白大小姐远比我要有用得多,定不会多说什么。”江熹微循循善诱,一脸温柔地看向对面的白秋月,“王爷知道被我耍了肯定要大怒,对体贴温柔在身边安慰的白小姐自然刮目相待,从此两人同住一个屋檐,日久生情自比仙眷。”

  白秋月不由心动,白尚书却老奸巨猾:“你不怕他抓你?”

  “这就要多仰仗尚书大人了。”江熹微继续笑,拿却扇矜持地挡了挡脸。

  又见白尚书没有明确表明态度,江熹微索性道:“难不成五千两黄金大人还嫌还多?户部可是肥缺,尚书大人要在我这装穷,难不成是想出尔反尔不成?若是白尚书反悔,我现在立马回去,花轿一坐,明天我可就是宁王妃了。”

  自古历代户部都是富余,但她说话直白口无遮拦,白尚书皱眉,暗道这样子一看就没脑子没教养,还想反悔?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沉,面上却松动了似的对江熹微点头:“东西早备好了,就在城外五里亭,时辰不早了。”

  江熹微不疑有他,起身干脆离开,街上人群已经往内城涌了去,她朝相反的方向出城,却不知身影被稀落人群里一双冷峻的眼捕捉。

  城外五里亭早有车马在等,江熹微上了马车,车夫赶马如之前约定好的一样一路向南行,京城外多环山,葱葱翠翠风景倒是秀丽非常。

  江熹微在马车里小憩,前面的车帘被车夫从外面悄悄掀开一角,很快落下,下一刻她睁开了眼。

  这车夫有蹊跷,估计白尚书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不过她倒可以将计就计一次,所以江熹微先没打草惊蛇,从一边包袱里翻出白尚书让人准备的银票,厚厚一沓值五千两黄金,但江熹微随手选了六成扔在一边,这些都是假的。

  果然啊,白尚书就打算这样糊弄她,毕竟死人又没机会知道银票真假。

  好在她之前自己挣了不少,而且……她指尖忽然出现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鸽卵大小,质地非常通透,是那凤冠的凤眼,她趁白秋月不注意的时候扣下来的。

  一万两,够了。

  她把东西收好,又想到白秋月顶着那顶瞎眼凤冠被徐延亭掀开盖头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这是哪条道啊?”很快,她掀开车帘问前头车夫。

  “这条路隐蔽,马上就到官道了。”

  江熹微便没再问,在要退回马车内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要不我来赶车吧,里面太闷了。”

  “没事,不——”不等他说完拒绝的话,江熹微手中一根细长的金针已经刺入了他的脖颈——这金针一直藏在她挽发的簪子里,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从远处看来马车上并无异样,车夫依旧是靠在车辕上赶马,不会有人注意到缰绳已经悄悄从车帘底下牵到了马车里。

  江熹微让马车安安稳稳地行驶了一会,在经过一处陡峭悬崖的时候,手中剩下了另一枚金针瞬间飞出,马儿忽然受惊似的高高扬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下一刻发疯似的,也不辨方向,直直就往悬崖冲过去。

  后面跟着的那道人影早在马儿出现异常之初就飞身上前,但是变故太快,他甚至来不及碰到马车一点,就眼睁睁看着它整个滚落万丈山崖,很快便看不见。

  季墨白目光沉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加速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心头巨震,那种感觉好像第二次看到云连熙死在自己面前,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像有些东西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样。

  另一边,锣鼓喧天重回宁王府大门,轿门被踢开,新娘被喜婆扶出交到王爷手中,徐延亭在她的手搭在自己手心的那一瞬,忽然一顿。

  下一刻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新娘的盖头就这样大庭广众下被扯下,四周好像都静了一瞬,徐延亭目光变得冰冷,看着面前凤冠霞帔的人。

  白秋月好像也被吓到了,有瞬间无措:“王爷。”

  这一声如巨石落水掀起惊涛骇浪,宾客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这白尚书家的嫡小姐还是有不少人认识的,怎么宁王妃变成了她?

  在那一瞬间,徐延亭好像忽然就想通了来龙去脉,原来江熹微从一开始就在耍他:“本王的王妃呢?”

  白秋月不相信他真的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话说开,她也谨记父亲吩咐,咬唇含泪:“殿下,吉时要过了。”

  她缺了一颗凤眼宝石的凤冠徐延亭也注意到了,他目光冷冷地盯着白秋月,像是暴风雨前前酝酿的沉冷:“她向你们要钱了?”

  “王爷现在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她不过就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虚荣之人,她接近你只是为了钱财而已,如今这么轻易离开也不过就是为了钱。”

  “她在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对江熹微的欺骗逃婚愤怒过后,更多的却是不可抑制的担心,“说!”

  白秋月被这样的徐延亭给吓到了:“我、我父亲的人把她送到了城外……”

  下一刻徐延亭便消失在眼前,只剩下一身喜服的白秋月狼狈站在原地被众人指指点点。

  *

  等徐延亭赶到的时候并不晚,季墨白甚至都还在马车翻落的地方,徐延亭一眼便认出了他,也不管气度如何,直接伸手攥住他衣襟冷声质问:“人呢?!”

  往悬崖下望了许久季墨白好像这才回过神一样,用镇定的声音说:“……尚书府准备的马车载着她,翻下去了。”

  “你亲眼看到的?”徐延亭尽量冷静。

  季墨白点点头,徐延亭看他一眼,而后很快召集人马准备下去搜寻,季墨白这才也放了信号,让自己的人过来要去找江熹微。

  他们转身下山的时候,恰好白尚书和依旧是一身喜服的白秋月赶到,徐延亭冷冷睨着白石安:“大人真是好大的手段,本王的王妃你都敢谋害。”

  说罢不再多言竟这样离开,白尚书站在原地捏了一把汗,脸色很不好看。

  今日一事他尚书府颜面失尽,现在还得罪了宁王殿下,眼看着就是撕破了脸……现在这一切哪里与那女人所说有半分相同?!

  看来今日是所有人都被她一个人给耍的团团转!

  不过好在她死了,再翻不出什么水花来,她这样死在他手里,也算是泄了他一口恶气。

  *

  宁王府的护卫和将军府的府兵日夜搜寻悬崖下面,但崖下却恰恰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连一点马车摔落的痕迹都找不到,更何况是人?

  “就算是有幸摔下不死,被这大水一冲也没几分活命的机会。”

  “不可能。”这个时候季墨白反倒冷静镇定了,他几乎是以坚定的口吻说,“我不相信她会死。”

  徐延亭忍不住侧目:“你还在怀疑她是云连熙?”

  季墨白或许是比徐延亭要更了解云连熙,他知道她的多变知道她身上各种奇怪的不可能是可能,所以才会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一次她仍旧还活着。

  季墨白不置可否,望着湍流出神:“就算是亲眼见到了她的尸体,我也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环顾一眼已被搜了几遍的崖底,徐延亭点点头,却又不由想起今早暗卫来报,说白尚书的马车是按照江熹微的意思安排的,虽没有明确目的地,却是打算一路南行而去的。

  南方……她真是南方人?可南地那么大,她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