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如建个义庄吧,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呢,他们的父母或许都因千金散离他们而去,我们不能让他们继续烂在这里。”
她看向身边的人,徐延亭对她点点头:“确实应该这样做,这些孩子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
到这里之后,不仅江熹微感触良多,就连徐延亭这一路也深沉了很多,两人又是许久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江熹微先问他。
“大牢里高致远的事。”他看到过这样的骇然景象,竟然还能那么安心的用千金散,或许从前选择走上这条路的人,混浊了双目,早就对死亡麻木了。
高致远的那一番话,想起来确实有些诛心,江熹微听得出徐延亭的声音有些沉,安慰道:“至少我们发现了千金散的存在,至少我们已经开始想办法控制它的流通,我们现在都在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引导。”
“有一天,一定可以将一切恢复如常,不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高致远他太阴暗了,他说那些话然后我们来看这些,目的是要我们消沉,让我们无力,我们不会如了他的愿,看到这些,我们应该燃气斗志坚定目标。”
知道她是在鼓励,徐延亭心头一暖气,忍不住笑了笑:“我当然不会消沉,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复杂,我看得太少,我也在想,我们以为现在所看到已经是极限了,或许还不够,或许还有更多的肮脏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一个人不够,那我们就两个人一起看,就可以看很多,都看到之后再一点点帮他们走回正途。”
有时候她的很多不经意的言辞或者举动,会让徐延亭觉得感动,如这一刻,不经过矫揉藻饰的话十分自然,她坦坦荡荡的眼眸中仍旧盛着光亮,把这一番话送到了他心底。
有情人可求,知心人难候,现在她是他的有情人,也是和他志同道合的知心人。
“那说好了,不管是颓败还是繁盛,都要要一起看。”
紧接着,他问:“我可以吻你吗?”
而后不等她回答,已经有一个吻落在她眉心,他们的身边依旧是废墟一样的房屋。
之后两人折返的路上,就看到了更多的乞丐,他们都是骨瘦如柴衣裳破烂的,江熹微一时分辨不出他们中到底有多少人服用过千金散。
“这样乞讨还算是好的。”她说,“有钱人没钱买千金散,快犯瘾了就会去干些违法的事,甚至有可能犯罪杀人,但依旧活得艰辛,别人看着连一条狗都不如,这些,都只是为了那一点粉末而已。”
江熹微本来只是感叹,但是她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徐延亭,他一细想,道:“我们回去之后再去大理寺看看,近几年犯案的卷宗查一查或许能看出千金散京城流散多长时间了。”
但等两人回到大理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调卷宗,就有人匆匆来报,说大牢里有人死了。
“谁?”
“前两天刚进来的高致远。”
尸体还带着余温,但是江熹微探了探,确实已经断气了。
高致远的死状跟扶灵的一样,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脸上神色很安详,甚至带着笑意,像是沉醉在某一场大梦里。
地上明晃晃地扔着一张纸,江熹微捡起来看了看,可以确定人是因为服用千金散过量而亡的。
昨天晚上他还在和他们说扶灵的死,他明明知道扶灵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千金散会要人命,但是还是在今天一次大量服用,明显是就是有寻死之心。
“自杀的。”徐延亭也看透了一切,神色没有什么松动,吩咐了人把尸首处理好。
有白布把尸首盖起来的前瞬间,江熹微看着死尸脸上的笑,觉得有些荒唐。
“他已经被大理寺抓了,没机会再出去,也没法继续拿到千金散,若是不死的话也只会生生受折磨,他受不了,所以只有选择自我了断。”
江熹微也懂这些,但还是不由想起之前他犯瘾的时候,明明那个时候他的身上有药,确硬生生忍着让徐延亭给他,说明他也非是那些骨头软如泥的人。
可是这个药太可怕了,他知道自己认得了一次,忍不了后面的无数次,而且如果停药还有和浑身溃烂之险,那样才是生不如死。
“所以,他选择死在了自己最喜欢的毒药里,这样对他来说或许能少些痛苦,亦是解脱。”
处理好高致远的事,之后徐延亭调来卷宗,两人拉了宋正仪一起查看,而后总结发现出问题。
“近六年京城治安不太好,无故杀人抢钱和当街发疯的人不在少数。”原来那么早千金散就已经流入,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人往那方面想,于是他们悄无声息渗透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于是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皇城如此,那其他地方未必没有。”宋正仪的话说出了其余两人的心声,京城如此,其他地方未必能幸免。
“下月五他们会在南街那边的花楼做交易验货,听说这批货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现已经在京城了。”京城这么大,就这样找肯定是找不到的,倒不如等待时机守株待兔,再一网打尽顺藤摸瓜,或许能抓到更多背后贩卖这些都人。
“现在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城门四处检查暂时如常,等交易过后再开始严加盘查,但是不可声张这件事,这事暂时还是越少人知道约好,这样也有利于搜查。”徐延亭对宋正仪说,“派些大理寺的人去盯着就是。”
现在就等下月五,和之后的盘查了,从前从未查过,现在这样悄然出手是他们的有力优势,或许这次能有些收货。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了,江熹微和徐延亭开始着手之前说过的义庄的筹建安排,徐延亭把事情上报了大晋帝,由国库拨了款下来。
但是朝廷毕竟是朝廷,要在它手上拿到太多钱是不可能的,何况那些人小孩子只是西坊的贫民,所以并没有得到重视。
“这房子还得再建大一点,西坊的孩子很多,还有很多是从小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也可以把他们收过来,而且以后说不定会用更多的孩子会过来。”手上正拿着一份稿图,江熹微看得十分认真。
他们现在是在不那么繁华的城南,在这边快要贴近城郊的地方,这边住的人并不多,大都是些寻常百姓,所以空地不少。
江熹微看了一会图纸,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大块空地,用手比了比,回头去看徐延亭:“这地方好像不够啊王爷。”
徐延亭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站在她的身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她现在这个认真的样子让他格外不忍移开目光。
“够的,这整个城南的地你随便用,本王给批。”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图纸,而后抬眼含笑看她,“王妃意下如何?”
江熹微也笑:“有了王爷这句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直接玉手一指:“那边,再建一座学堂吧,西坊的孩子都没有上过学,可以教教他们,有了知识,他们看待事物的眼界就会不一样,而且我相信他们会努力抓紧这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不管他们学得多或少,以后等他们长大了,都不会再重复从前几百年里西坊那些人循环的命运。”
改变他们的命运,光是这一句话听起来,就让人给人一种壮阔之感。
“堵不如疏,还是王妃透彻。”如果一且顺利,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存在了京城几百年的贫苦西坊将真的不复存在。
那是幸事。
之后江熹微又选了一块地,说是做农用,以后这些孩子可以自己种种菜什么的,好歹也算是有活做,不必整天闲着无所事事。
这么大的工程当然需要不少钱,朝廷的款项肯定不够,好在伯阳侯府可以支持,江熹微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同伯阳侯讲了,他自然是大力赞同。
虽然很多人都说江家是大晋首富,但是他们只看到一面,除了从商挣钱,这些年江家也做了不少益事,不过这些事情都只是私下进行的,毕竟帝王忌讳,若真的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家行善博了好名头的话,大晋帝估计要觉得伯阳侯府“功高震主”了。
所以这些年,外人一提到江家,都只会说江家有钱,有时候江熹微听着,与其说他们是在羡慕,她觉得更像是讽刺。
但她知道,问心无愧就好,一直以来伯阳侯都是这样告诉她的,要把一切看得很开,要去见识很多事,要让自己不拘泥格局,做事始终要问心无愧。
之前徐延亭给了宋正仪一个人任务,让他根据已知的线索去排查南街的那些花楼,争取早日确定暗坊那些人到底是在哪里验货。
宋正仪不愧是大理寺的扛把子人才,两天就把地方找到了。
这天是二十七,两人一起到了南街。
南街虽然不比昌盛街繁荣,但亦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毕竟是京城,这条街单拎出来的话也绝对够脸面。
“现在的花楼都这么招摇吗,都是直接开到街口这里。”街口这边人群密集,一抬眼就看打穿红戴翠的女子在门前招揽生意,娇滴滴的声音引得不少人驻足。
凤仪楼门前,两人没记着进去,先是在外面看了一会,一直等到一姑娘过来拉徐延亭,两人才顺势进去。
里面跟扶春楼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王爷。”江熹微凑到徐延亭耳边对他低语,“那些人在这里交易,肯定十分谨慎,到什么门一关我们就难办事了,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在楼里安插一个卧底,一来这几天可以方便摸清楼里的情况,二来到时候好方便行动。”
徐延亭深以为然,正在想着找宋正仪过来把他安插进去,江熹微就说:“不如王爷把我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