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徐延亭一步上前,“所以上次你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背着本王还偷偷去求子。”
江熹微后退一步:“误会,我只是出去看看风景,顺路去了一趟响云寺。”
“所以入殿求子是顺路?捐香油钱也是顺手?”
“我进去之后正好看到了那座殿,又正好身上有那么一吊钱。”
两人一问一答一追一退的,旁边大理寺的人看了都不知道该什么表情才合适。
现在这个宁王殿下,还是寻常那个人狠手段黑的宁王殿下吗?怎么感觉就满心满眼都盯着江小姐去了?
虽然江大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但王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何况听说她还是宋大人的表妹,待会要是宋大人来了,这看着也不好吧。
“王爷。”下属咳嗽了两声,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这大庭广众的,还是要注意影响,江小姐只是带来问个话的,都还没定罪的,也不是犯人,王爷快别调戏人家了,待会要是说王爷轻薄她那多不好。”
这话什么意思?定了罪就可以随便调戏了?徐延亭斜斜瞥着身边“好心”的下属,负手问:“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下属一脸茫然。
“这是本王的王妃。”
下属一脸空白,转头去看背后那群同僚,那群人全都是“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王爷宣传力道那么大,竟然还有人不知道?
“王爷,属下、属下……”他说了那样的话,王爷不会要治他的罪吧?这样想着,属下都不敢去看宁王殿下的眼神,只想到王爷寻常审犯人时的样子,吓得两股战战泫然欲泣。
“好了。”江熹微都看不下去了,“走吧,胡大人尸首在哪,去看看。”
于是宁王殿下十分大度地没有计较属下失言的事,带着江熹微去了大理寺专门停放尸首的地方。
仵作就在屋内,见了人进来,就毕恭毕敬地对徐延亭行礼,徐延亭指了指尸首:“再说说看。”
“根据尸首现在的情况来看,胡大人是今天上午遇害的,为钝器所伤,后脑上有伤口,后院现场的香炉上沾着血迹,应该就是凶器了。”
等他说完了,徐延亭才看向江熹微:“怎么看?”
“我确实是去过响云寺的后院,也碰过香炉,但人真不是我杀的,况且我也没有杀胡大人的理由啊。”
徐延亭当然相信她,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去响云寺后院干什么?”
他这句话像是随口说出,但是其实颇认真,江熹微能听懂他其实是在问:你去响云寺干什么。
他们都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求子。
江熹微神色无异,却装作没有听懂似的,只说:“我说我就是好奇想进去看看,王爷信不信?”
“信。”他说信,是真的相信她。
江熹微正低头看着面前的尸首,闻言眼里不禁流露出一点暖意。
她也不是仵作,看不了那么专业,只是四面油灯灯火煌煌,映照着尸首的脸色格外苍白骇然。
不过江熹微丝毫没有害怕的表现,从容自然甚至是十分仔细地看着尸首上的任何细节。
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让江熹微想起那天在茶楼下看到的胡大人,憔悴而苍老,他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有多重要,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江熹微继续看,没看出什么,正想着要不要让人搜个身之类的,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因为入夜,所以这里十分的静,脚步声就显得十分的突兀了,几乎是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就见一身官服的宋正仪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徐延亭身边,说:“王爷,贤王来了。”
一听到“贤王”两个字,江熹微眼底微微一顿,他怎么来了,这件事是和他有关吗?
一时心绪繁杂,江熹微看向徐延亭,他向她解释:“胡大人是贤王的远亲,礼部是贤王在管,所以他过来看看很正常。”
这样倒是说得过去,江熹微又看了一眼尸首,贤王到了。
拉长的影子在地上摇摇晃晃,贤王到了徐延亭身边:“怎么回事,人怎么死的,可有什么线索?”
其实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了解过情况了,这样问只是想看看是否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但是徐延亭摇头,他便懂了,说:“胡大人这几天身体不适,一直请辞在家,都没有到礼部办公,没想到忽然就……这件事蹊跷,一定要查清楚,给在天有灵的胡大人,也给其家眷一个交代。”
江熹微听着他的话,倒没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悄悄打量他,他一脸忧虑伤怀不似作假,而且从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有主动看过江熹微一眼,好像两人确如从前一样没什么交集。
但是他这种刻意的回避,反倒不正常,两人现在即便是什么都不说,即便是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也各自心里明白有些事。
他知道她在查他和淑妃的事,而他用杀手恐吓的方式警告她不要再插手,这样看来,两人现在是心照不宣的对立关系。
即便是心照不宣,只要是有机会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打压的机会的。
也如这次。
只听贤王终于又开口了:“本王听闻今日江大小姐去过响云寺的后院,晚上就发现了胡大人的尸首,是这样吗?”
他终于看向江熹微,眼里是怀疑和让人看不懂的深暗,江熹微看着那样的眼神,忽然想起之前她去皇宫那次,两人在御花园擦身而过,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神?
对于贤王提这件事徐延亭明显不怎么在意,淡淡道:“只是恰巧去过而已,本王已经问过了,暂时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她和这件事相关。”
贤王也没说什么,转头寻到了人群里的仵作:“验过尸了?”
“只外面的伤口已经验过了,是钝器所伤,也无中毒迹象和内伤。”
“那搜搜身吧,或许能找到更多证据,也能早点破案。”
仵作看了徐延亭一眼,他点头之后仵作才去搜身,却一无所获,过分的干净了。
江熹微不由想,是否凶手在此之前已经搜身,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收走了?如此,现在还能再搜到东西就怪了。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又进来一个人,穿着大理寺的官服,走到徐延亭面前说:“王爷,属下已经带人去响云寺看过了,在胡大人陈尸的屋子里找到了这块玉佩。”
说着就把东西递给了徐延亭。
烛光摇曳,停尸屋内站着不少人,有无数的人影,现在好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枚玉佩上。
雕着精细纹路的玉佩十分精致,徐延亭拿在手里看了一会,从底下找到一个“江”字,微微一顿。
“这……”仵作离他近,看清楚了上面的字,目光不由下意识往江熹微那边瞥了瞥,其余人都半是犹疑地看向江熹微的方向。
其实不用他们这般神色,江熹微在玉佩拿出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是她今日带在身上的,她没注意,应该是之前在响云寺和刺客交手时不甚遗落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这桩案子里的证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巧不成书?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玉佩还在徐延亭的手中,贤王就站在他身边,也已经看了好一会了,于是再次往江熹微那边看过去,挑明了所有人心中的话:“这恐怕是江小姐的东西吧。”
他这个明目张胆样子,让江熹微觉得有点像小人得志,落井下石,他现在应该是最乐意看她受难的人了,于是就等着他继续给自己定罪。
果然,贤王又指着玉佩说:“这总不是巧合了,现在这应该能算是切实的证据了吧。”
“东西是我的,但是今日不慎遗失了,我已经承认我确实去过响云寺后院,所以这只是巧合而已。”尽管言语苍白,但现在说这些总比沉默任他泼脏水强。
“你说遗失就是遗失,就这么巧?你去响云寺后院,胡大人被害也在那里,现在还在那里找到了你的玉佩,哪有那么多巧合,本王看你分明嫌疑深重。”贤王肃容,江熹微的解释在他看来就是狡辩。
“季将军能给我作证,我真的是去响云寺拜佛求子的。”其实她为什么去响云寺,在场所有人里,应该没有人会比贤王更清楚了吧,她看着贤王,一个目光交汇,都是旁人看出不的锋芒交接。
“为什么是季墨白?”徐延亭的关注点永远有点歪,江熹微神色已是如常,她叹着气,解释,“我出城的时候遇到了季将军,我还问了他要不要也去求一个,毕竟他老大不小。”又有商有量地问,“贤王殿下,需不需要传证人?”
“这算什么证人,都是你空口白牙一张嘴罢了,就算是当时你真是这样跟季将军说的,也未必就不是你当时就开始自编自演的戏,就是为了现在拿出来当所谓的证据。”
说了这么拗口的一大段,贤王脸不红气不喘的,明显也是有备而来,其实江熹微也没指望季墨白真能帮自己点什么,他是贤王那边的人,能帮她什么?她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仅凭一块玉佩,其实还是有些牵强。贤王不管大理寺,不审案所以大概不知道,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大理寺是不能定罪的,律法上也写了疑罪从无。”这时,徐延亭不轻不重的话,立马就把贤王的论调压了下去。
虽然知道徐延亭是在帮自己,但是江熹微还是想到上次在酒楼吃饭时,他跟宋正仪两个人谈论审案,大都是“用刑”之类的,这叫没有足够证据不定罪?双标无疑了。
大理寺众人:是的,没有足够的证据,王爷一般选择打到那人交代出足够的证据。
今天完全就是例外,谁让这人是王妃呢,本来就是,王妃人美心善怎么可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