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一条人命,也是朝廷官员,宁王这样维护嫌犯不大妥当吧。”贤王对这件事倒是格外看重,也不知是真的看重,还是因为想和一直对立徐延亭唱反调,或者其他。
他又说:“我虽然不管大理寺,但是也知道嫌犯必须收押发落,等三日后再没有确凿证据出现此才可暂时放出。”
“可以,就关三日。”然后疑罪从无就把人放了。
贤王被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给气得一哽,还想说什么,但是在徐延亭气定神闲的语气里硬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气得拂袖而去。
是夜,大理寺的大牢,灯火通明,人声不断。
“王爷您看这怎么样,这可是咱们这里最大的一间了,江小姐住绝对不委屈。”
“这张床是水沉木的,不会有虫蛀还睡着还能安神,江小姐肯定能安眠。”
“这蚕丝被簇新簇新的,拿熏香熏了三遍,保证江小姐会喜欢。”
“王爷这里要不要再置办一座梳妆台,地方还够,这边还能摆个花盆插点鲜花。”
诸如此般谈话在夜里安静的大牢不断响起,间或偶尔响起两声“嗯”的回答,江熹微被人带过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当时就想是否太过夸张。
大牢的路就那么一条通到底,寻常都是阴暗的,但是今日竟然所有的油灯都点上了,在摇曳的灯火里一路往前走,尽头是他站在灯影里等他。
而他的身后,是一间宽敞且布置华丽的屋子,琉璃灯挂着,织金屏摆着,完全不像是大牢,说是京城第一大酒楼里的天字一号上宾房也丝毫不为过。
江熹微有点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就抱着手臂站着:“要不要再给铺个红毯,安排几个人抬轿子啊?”
“那轿子要不要八人抬,再贴个‘囍’字?”
“算了。”她真怕他真的这样做,这事宁王不是做不出来。
“其实不用这么夸张的。”到了所谓的牢房里,江熹微看了一圈,里面细节布置得挑不出一丝错处,这……就是她要蹲三天的大牢?
徐延亭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觉得江熹微就需要这样的房间,一本正经义正言辞:“本王的王妃哪里能吃苦,你这么金贵娇气的,要是磕着碰着谁来给本王交代?到时候心疼的也还是本王。”
她发现“娇气”这个词似乎在徐延亭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成为了他对她的固有形象,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觉得她娇气得吃不得一点苦。
但其实,她在外风餐露宿席天慕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而且只是蹲三天大牢而已,真的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王爷,撤了吧,铺张浪费不好,万一再被人参一本你以公谋私就不好了。”
“这都是本王自己出拿钱安置的,不算以公谋私。”
大晋的官员都这么会钻法律漏洞吗?之前是休沐逛花楼不算官员狎女,现在这样布置大牢也不算谋私,果然是……她都找不到该用什么词形容了。
“好吧。”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江熹微往外指了指,“现在不早了,王爷请回吧。”
徐延亭站着没动,江熹微仰头看他,就听他说:“大牢里素来都是关犯人的地方,阴气重,怨气也重,听说晚上的时候更是横行。”
“所以?”
“所以晚上这里会很可怕。”徐延亭面不改色。
“没事,我不信鬼神,自然不怕这些。”江熹微不以为意。
顿了一顿,徐延亭才一脸“不用不好意思”的表情,说:“不必逞强,你若是怕的话,可以直说,需不需要本王也搬过来。”
重点应该在最后这句。
“你能镇鬼神?”看穿了他的心思,江熹微上下打量他。
“本王一身正气,鬼神不敢近身,只要有本王在,王妃必定安稳无虞。”
徐延亭信誓旦旦,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也不脸红也不心虚的。
一身正气是假,满身火气是真的,江熹微摇头:“就算是王爷是天星转世有金身护体,我也真的不需要,这里有多少厉鬼怨气我都不怕,王爷不用操心了,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本王是真的担心王妃。”徐延亭试图再挣扎挣扎,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关心,指着外面说,“这里还关着其他犯人,晚上容易睡不着。”
“有你在我才睡不着吧。”
最后江熹微好说歹说好歹是把宁王殿下劝走了,让他好好去调查案子,别老是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说起这个案子,至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到底是谁所为还说不准,但是受最近这些事的影响,加上是贤王故意引她去响云寺的,现在她都有些怀疑这事跟贤王有关了。
但又有矛盾点,贤王杀胡大人做什么,难道胡大人说的“大事”跟贤王有关?他是不是也发现了他和淑妃的事?
但如果真的是这件事的话,好像也不至于他三番两次找徐延亭,又是试探又是百般犹豫,所谓“大事”,应不止于此。
“冷静,我不能因为贤王人品有问题,就什么黑锅都往他头上扣,证据最重要。”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江熹微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各中关窍,现在的证据还是太少了,只能等后面看看还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第二天徐延亭因为要查案,所以早上来看了江熹微一回,顺便送了花让她插在花盆里之后就走了。
江熹微就在他给她打造的这个豪华牢房里无所事事,想着徐延亭若是查出了什么应该会来告诉她,到时候应该就有能有眉目。
一直到午时,外面有人送了饭菜来,满满摆了一桌子,十分奢侈。
宁王府寻常都这么铺张浪费的吗?
等到用了午饭,江熹微正打算找这里的狱卒问问外面的情况,就听到了徐元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脚步声是两个人,都在往这边走。
“**姐肯定是冤枉的,她那么漂亮那么好,怎么可能杀人。”
有些狭窄的大牢过道勉强能让两人并肩而行,徐元晗殷殷切切地对身边的贺良昭说,“良昭哥哥你不要怀疑**姐,她真的不可能是凶手,她那么柔弱端庄,连嫌犯都不应该是她,肯定是有人栽赃的。”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牢房前,徐元晗乍一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大理寺的大牢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华丽的牢房了?
“别看了,也不用怀疑自己走错了,这真是大牢。”江熹微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凳子上望着外面的两人,姿态怡然好像在自家侯府一样。
本来想到**姐可能在大牢那么脏乱差的地方受苦,徐元晗就很心疼的,现在看到她这样的待遇,也就没有了之前的但心,也是,有四哥哥护着**姐,她怎么可能吃苦。
“我就知道四哥哥肯定会好好保护**姐的。”她立马就开心起来,“**姐这里还缺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我让人送过来。”
“什么都不缺了。”果然是兄妹,竟然都往一处想。
“那我……那我给**姐送两个宫女来照顾你吧,这里也都没有其他人,有了她们你一个人也不会孤单。”徐元晗看了一圈,忽然兴高采烈地说,“而且我宫里的宫女都特别伶俐,**姐你肯定会喜欢的。”
真是越来越夸张,江熹微怕她来真的,赶紧拒绝:“我就住三天,不用什么宫女的,公主别麻烦了。”
但徐元晗不愧是徐延亭的亲妹妹,一提了宫女,现在就硬是觉得江熹微缺人照顾,非要送人过来。
江熹微万分无奈,最后只能求助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贺良昭。
“那个贺大人你还是劝劝公主吧,这里真的不需要人的。”徐元晗应该会听他的话吧?
事实证明江熹微的选择没错,徐元晗真是百分百听贺良昭的话,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可怜的小白兔一样,贺良昭只说了一句“公主若是送人来,或许会让别人诟病大理寺和江小姐,有些不妥当”,就成功让徐元晗打消了送人的念头。
“那**姐你要是在这里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让人来找我,不要自己受委屈。”
生怕她待会再突发奇想,江熹微赶紧应下之后转开了话题:“公主这样出宫没事吗?”
“听说**姐关到了大理寺,我怎么还在皇宫里待得住,四哥哥又忙着查案没有入宫,我只能让七哥哥带我出来了。”徐元晗说起这些还十分艰辛,“出宫之后七哥哥有事就先走了,我碰到了良昭哥哥才一起来的。”
“对了,**姐你还不知道吧,良昭哥哥是胡大人的学生,所以胡大人的死他很难过,这件事他很在意,也想问**姐几句话。”
原来如此,徐元晗一番解释,江熹微再次看向贺良昭,胡大人是他的老师的话,那他来看自己这个嫌犯也无可厚非。
徐元晗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转头对贺良昭说:“**姐和四哥哥感情很好,去响云寺肯定只是想跟四哥哥要个孩子,没别的。”
这个真的不用特意解释,江熹微假装没有听到徐元晗的话,看着贺良昭:“贺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吗,先说好,我确实不知道胡大人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谁杀的,如果你只是想问我当时去响云寺时情况,我可以告知。”
贺良昭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点点头,这才开口:“根据仵作验尸的情况来看,老师死的时间和江小姐去响云寺的时间相近,所以我想问问江小姐在响云寺后院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看到四个刺客的事情当然不能说,江熹微想了一会:“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很正常,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昨晚说在胡大人身边找到那个作为凶器的香炉,当时还好好的摆在屋内,我曾不小心把它碰翻了。”
所以胡大人应该是是在她离开之后不久死的,而且……
“而且虽然尸体虽然是在响云寺后院发现的,也有所谓的凶器,胡大人真的是在那里死的吗?我看不一定。”
“江小姐说的不无道理,不过现在仵作和大理寺的人没有找到证据证明这些,所以也无从查起。”但如果真的是江熹微猜想的那样的话,就只是说那些人作案手法太过谨慎和隐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