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的话,我会去的,到时候怕是要叨扰了。”忽然心思一动,江熹微又问,“之前听说姨娘本是该有一场喜事的,只是后头可惜了,我倒不是要窜撮什么,只是觉得姨娘好歹进门有些年头了,也该得这些东西。”
在江熹微看来,吴氏太烦人了,必须有个人来掣肘她,这个人最合适的就是现在眼前的薛氏,她不想赶尽杀绝,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什么,只是希望那对母女能够安分点不要来烦人了。
毕竟有时间虽然不太在意苍蝇,但是它确实挺烦的。
她看得出,薛氏其实也有心结交她。
但是和聪明人为伍,还是得小心些,所以现在她要试一试她是不是个可以相交的人。
而薛氏听了她的话,并没有显露出分毫的不甘心,好像那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能把那么重要的一件事看得这样轻,估计也只有她了。
“我该得的,自然都是我的,有些东西没那么重要,要与不要没什么所谓。”她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温婉,让江熹微想到钟贵妃,但是钟贵妃更多的是温柔,而她身上则有一种淡雅。
“夫人说我不该得那位置,我不要便是,原是我没有本事,没法让夫人看上我,这是我的过错,以后自然会好好反省的。”
虽然说话做事处处都是低姿态,但是谁都看得出,她其实才是那个掌握一切的人。
能把大度做到这个份上,江熹微还是头一次见。
不禁又想,她暗暗隐忍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被抬为平妻,但是却得垂怜能够管理府中事宜,也是江三老爷给她的特权了,算是因祸得福,或许她本意就不在名分上,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权。
虚名和实权,确实后者更好用些。
“姨娘此般心境,非是常人所能及的。”
“我不过就是这小宅院而一枚柳絮一样,虽风而定,我观三小姐才非池中物,是有心性的。”薛氏的眼光自然是与寻常人不同的,吴氏百般挑衅江熹微,想要江如曼和她争个高低,在她看来是蠢,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当个跳梁小丑,怎么可能赢。
她知道江熹微是懒得管这两个人的,她其实也不太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但是多少有些碍事,何况吴氏是个泼妇的性子,有时候闹起来倒是不好下手。
既然有共同的敌人,她们结识了,以后也是利人利己,何况,她也是真的欣赏江熹微,这样的人如果不结友,结了仇那是万万不能的。
两人又是几番言谈,薛氏越发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后面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三小姐从京城来的,还没尝过崇州今年刚收的燕月果茶吧,从前听闻三小姐也喜欢,隔日我就让人送些过来。”
最后两人言笑着道别,很多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在不言中,两人都是聪明人,交谈里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已经懂了。
“你竟然私下跟她见面?”
这边薛姨娘刚走,江如曼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也不知道在这里听了多久,但是多久都无所谓,反正她们说的话也不是什么见不得的,既不谋财也不害命,谁听都可以。
但偏偏江如曼听不得,现在若是让她说出两个此生最讨厌的人,怕就是江熹微和薛姨娘了。
一个抢走了她所有的荣耀,一个要逼她在家里站不住脚,现在这两人搅和在一起,不是在密谋什么不轨她是不信的。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江如曼眼神凶恶,直直逼视着江熹微,哪里有一点她寻常端出来的闺秀驾子。
“我不过就是和薛姨娘说两句闲话罢了,大姐何必如此动怒,难不成我现在是连随意跟人交谈的权利都没有了,全都得通通跟你汇报吗?”
“跟我汇报,你倒是会说话,好像我诚心在欺负你似的。你跟她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居心不良,你自己没有母亲,就见不得别人母亲好。”她故意刺江熹微,又说,“真是歹毒,你是打算想什么龌龊法子对付我?”
“什么法子?你不是很聪明吗,既然你都知道我要对付你了,那就再自己想想,我到底要怎样对付你。”她要是一直否认而话,江如曼肯定也是不会信的,还会觉得她在故意狡辩。
索性她这一承认了,也省去很多麻烦,还可以让江如曼安静安静。
果然,江如曼皱起眉来,如临大敌,面上对江熹微更是防范之色。
江熹微觉得好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你聪明些想到了,许我的计划也就落空了呢。”
她这样说就是要让江如曼不得心安,去想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就也省得来烦自己。
之前薛姨娘说隔日让人送来果茶,其实当天下午就让人送来了,还带了一句话给她,让她最近小心些吴氏。
江熹微记在心里。
今天江二老爷回来得早,所有人都在饭厅里面用晚膳,他自然是坐在主位上,因为身份,江云舒和江熹微各自分坐在他左右。
“今日也算是给熹微的洗尘宴吧,之前来的时候我不在府中,若是怠慢了,我在这里说个不是,可不要说我这个做二叔的故意冷落了人,你这次回来是带着皇命的,若是有需要二叔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宴上本是其乐融融的气氛,江如曼却说:“三妹妹这排场就是大,倒要二叔给你赔礼了,好生的高贵一样。”
“如曼,话不能这样说。”江二老爷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个什么性子,说道,“熹微回来便是客,自当要礼数周全。”
虽然江二老爷和善,但是江如曼也不敢在他面前撒泼,寻常那些脾气被这样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压下,再不敢言语,最后只能闷声吃完了这场饭。
但是饭后离开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了,江如曼又把之前的怨气拿了出来,堵到江熹微面前道:“不要以为二叔护着你,你就可以真的在这里为所欲为了,他不过是跟你客气罢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吧,我听说大姐不是体弱吗,怎么现在精神还这样好,不是说每日都要去佛堂诵经才行吗,现在不去就没时间了。”
谁都知道江如曼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单纯的只是找个借口想住那个也院子,现在江熹微这样一说,她便觉得她话中有话,偏偏那院子是江熹微的,叫她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哼了一声愤然离开,却还是往佛堂的方向去了。
“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干什么。”
听闻自己女儿大晚上的还往佛堂跑,吴氏立马就过来了,看到江如曼在空荡荡的佛堂的时候,赶紧过去拉她的手。
佛堂清净,因为修建得宽广,所以即便是里面放着不少东西还是显得空旷,江如曼站在中央,撇嘴道:“还不是那个江熹微,她威胁我,我若不好好做做样子的话,那她岂不是到处去宣扬我的不是,到时候人人都向着她,我这院子住了也是白住。”
“先让她得意这些日子吧,瞧着,她已经风光不了几时了。”
“母亲这意思……”吴氏的话让江如曼隐约听出了什么,她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江熹微难看,于是忍不住细问,“母亲是不是有了什么法子?”
“她以为她身份摆在那里,我们便不敢对她做些什么,真觉得我们不能动她,但自有人治得了她。”她阴狠一笑,“她这次回来不是身上带着任务吗,皇上要她置办瓷器,谁都看得出里面有些猫腻,估计是在京城那边也没混得好,还得罪了皇上,所以才扔了这么个烂摊子来为难她。”
“皇命那是多重的事,她若是办不好,第一个她自己受罚,名声扫地,第二个伯阳侯府也要受牵连,那个时候她这伯阳侯大小姐的身份,还能压人几头?”
“要说这事啊,也是她活该,她成天这样张扬,谁看了都不喜欢。”
“可是我们都是一族,到时候岂不是要被她连累?”一想到这里,江如曼就忍不住在心里骂他是丧门星,恨她为什么要回来。
“你傻啊。”吴氏不以为意道,明显是高高挂起的姿态,“皇上忌惮的可不是整个江家,是他们既有钱又有爵的伯阳侯府,与我们何干,到时候要难看也是她一人难看,她落魄了,我们就是在一边看戏的,到时候她求到我们头上来,帮与不帮还要看我们脸面才是。”
她说的得意,好像已经看到了日后那样的日子,江如曼神色亦是向往:“到时候,我要让她跪下来求我。”
江熹微不知道这些,但是因为薛姨娘的提醒,所以对于吴氏也是有些防备的,翌日她要跟着人出去置办货物,江云舒想着她许久没回来了,怕她不惯,本是想陪她一起去的,但是最后被江熹微拒绝了。
“大哥也有事要忙,府中还有那么多生意,我便不劳烦了。”
于是最后还是她一个人出来门。
淀窑的窑口在城北,江熹微乘着马车过去,一个时辰后到了。
她今日是来看货的,之前那些秘色瓷就已经让人开始烧制了一批,今日她主要就是来看看成品,如果合格的话就继续,如过不过关的话还有改过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