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有内奸

  大军安营扎寨后好生休整,每日派人监察胡人动向,前几日倒是风平浪静,但是某一晚他们忽然出兵偷袭,好在大晋这边早有防范,并未让他们得逞,两方至此正式开战。

  胡人兵强马壮,又谙熟大漠气候,所以在沙漠里依旧是驰骋骁勇,多次诱大晋的军队入皇沙深处,好在徐延亭看破他们心思,及时将人止住。

  “穷寇莫追。”黑鬃骏马上,徐延亭亦是一身银甲锃锃,手中三尺青锋沾着血迹,寒光慑人。

  身后是千万浴血奋战的将士跟随,前面是滚滚黄沙和逃奔的胡人,马蹄溅起的黄沙迷人眼,徐延亭对季墨白喊道:“季将军,收兵。”

  季墨白却驾马来到他身边,徐延亭说:“他们战旗不倒,逃走时所有人都是有条不紊的,可见他们早有预谋,若是去了,极有可能中计。”

  他这样说,季墨白这才传令收兵。

  “我们的探子来报,说他们逃走之后躲在十里之外的一处隔壁休整,由此可见,之前他们确实是假意逃走。”

  营帐内,季墨白面对着沙盘,手指着其中一处位置,说完之后其余将领皆感叹,上次多亏王爷明辨,不让或许就中了胡人轨迹。

  对此,徐延亭不以为意,把沙盘上的战旗移到之前季墨白指的那出,说:“这样,既然他们现在在这里,本是预备伏击我们,现在失败了肯定以为我们军在原地,不如我们出其不意,今晚突袭这里,杀他们个出其不意,或能一举得胜。”

  徐延亭的提议自然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于是下令今晚秘密突击,计划暂时保密,出兵前一个时辰对军队下达,以此保证这次突袭的秘密性。

  但是等到天色暗下来之后,徐延亭和季墨白各领着三千精兵准备左右夹击敌军的时候,却都在半路遇到伏击。

  “有奸细!”刚喊完,那位将领便被一支暗箭射中,直挺挺的倒在黄沙里,而厮杀还在继续。

  本来按照打探来的情报,在此处的胡军应该最多只有四千人,大晋六千人突袭应该是胜券在握,但是现在涌现出来的胡军以远胜四千,简直像是翻了一倍。

  如此看来,他们确实是中计,这一切更像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一场阴谋,他们早在大晋的军队里安插了奸细。

  次战两方厮杀里,大晋损失惨重,甚至损了好几位将领。

  战后黄沙上尸首横陈一片,犹如尸场一般,百般状态皆是骇人,干燥的沙砾都被血腥染透了,在热阳下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久吹不散。

  喉咙的干咳让季墨白转醒,他的身上盖着风吹来的黄沙,稍微一动,一层一层便一簌簌落下,甚至很多散到了衣裳里面。

  这里没有了战场的浴血厮杀,也没有了刀剑交接的喧闹,他的眼睛也被风沙迷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季墨白把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之前遇到伏击的那片戈壁。

  他隐约记得,当时他就跟人交手,那个人似乎是胡人的统帅,那人逃跑,他跟着追了一路,最后被早以设好的圈套伏住,是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他才逃脱的。

  没有方向,没有援军,他一个人胡乱在茫茫一片的大漠里奔跑,直到晕倒,直到现在醒来出现在这里。

  他的手臂上有伤,不过好在已经止血,但是他身上没有粮食和水,必须要尽快找到军队汇合,否则在这大漠里很有可能被活活渴死饿死。

  况且这大漠昼夜温差极大,夜晚还有狼群出没,他身上有伤很容易招惹狼群,到时候更是九死一生。

  咳嗽了两声之后他站起来,觉得喉咙越发的干涩,他撑着身体一人在无垠大漠独行。

  他依旧是没有方向,不知道自己是再往大漠深处走,还是在往外走,是死路还是活路他都不知道,只是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不曾偏移停滞。

  晚上皓月当空,那月是极圆极亮的,也十分的冷,以至于大漠的晚上比京城的寒冬还要凌冽,隐约呼啸的风声里似乎还有狼嚎,即便是十分疲倦干渴,但他不敢深眠,就这样屈着一条腿坐在挡风的戈壁后,望着天上的月。

  无尽大漠,带着一身伤孤身寻生路,他没有畏惧,甚至很平静,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五年前也是这样相似的场景,那次的生还让人心中默默的肯定,这次他也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的。

  只是这次,她会出吗?

  天亮后他不知道又走了多远,后面行来的脚印都不见了,前面不知道要走到何处,忽然听到阵阵渺远的驼铃,像是一线光明破开黑暗。

  行了整整三日的路后面,他终于跟随驼铃找到了一个藏在大漠中的小村,村子里面都是胡人,但也有能见到中原人的面孔,偶尔还会有商队会停在这里休整,所以他躲在这里倒是也不算突兀。

  但是这里毕竟是胡地,他的身份在这里不能轻易暴露,否则对他是十分不利的,于是在小村上的人看来,村子里新来的那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是十分冰冷而且孤僻的,没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连小孩子都不敢去看他。

  季墨白勉懂些胡语,暂时在村子上安顿了下来,他身上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所以每日在村子上换来的吃的都不多,尤其是这里药材跟食盐是十分稀缺的,所以他身上的伤除了用干净的布重新裹了裹,其余的没有做任何处理,似乎有恶化的情况。

  颓垣后的季墨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一身十分惹眼的战甲,只有一件简单的黑衣,看不出上面是否染了血迹。

  风沙吹来被端墙隔断,他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皱了皱眉,正打算出去看看能否弄到点药来,忽然一堆带刀的胡人出现,一个一个仔细辨认路上的行人。

  季墨白眼力是极好的,从他们的举止中,瞬间就看出他们是胡军里的人,于是慢慢退回到断墙后躲着。

  一直等到晚上,那些人都走了,他也没有从墙后出来。

  等到天边的晨光映在远处高高的沙丘上,一抹身影出现,就那么一点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季墨白微眯着眼,隐约看出五年前那一人的影子。

  很快,小村里出现一个中原女子,季墨白撑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他身形高大,站直的时候,那一道颓坯的泥墙根本挡不住他。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她。

  江熹微走在十分简陋的街上,周围都是被风沙吹砺的胡人在阳光下显得没有生气,只有她像是一枝千娇万贵养出来的娇花,格格不入,又十分的惹眼。

  看到墙后站着的季墨白的时候,她十分的惊讶,掠了掠耳边被风吹乱的鬓发,接着走到他面前:“季将军?”

  季墨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脸上蒙着一层风沙,嘴唇也都干裂了,江熹微借下腰间的水壶递上去:“喝些水吧,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军呢?”

  季墨白把大军遇伏的事情都说了,江熹微沉吟一阵,说:“如此看来,军中确实应该早就有了胡人的细作,不然他们这次也不会这么设下这样一个圈套等我们钻。”

  她并没有觉得多惊讶,甚至是意料之中,其实这些她早就猜到了,早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大晋帝面前说过了。

  不过一切都不是讲明的时候,胡人以为他们在军中潜入细作,就能有十成十的把握赢了这一战,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其实暗中他们早把一切看透。

  现在看似他们赢了,但是其实,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你好像并不担心?”见江熹微神色没有多变,季墨白有些不解。

  “胡人此番已经暴露了他们在军中有奸细这件事,后面还想利用这点是不可能了,虽然这回大军有损,但是我们精兵尚多,只要好生利用,对付他们胜算依旧是很大的。”她侃侃而言,像是对这件事并不太在意,或者说,对这件事的结局已经有了肯定的猜测,所以觉得现在局势都不太重要。

  季墨白有种感觉,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一样,所以才能如这般岿然不动,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觉得有些荒唐,怎么可能。

  “对了,王爷怎么样了?”最后,江熹微不忘问一句。

  “不知道,战场上谁都没工夫关心别人的生死,因为自己尚且命悬一线。”说完他又喝了一口水,把羊皮水壶还给了江熹微,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冷淡了些。

  真是的,这人脾气还是这样喜怒无常,江熹微也没跟他计较,发现他身上还有伤口之后,拿身上的银钱去换了一些药材。

  江熹微给他换药的时候,季墨白低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问:“你怎么没去西域,商队呢。”

  “商队自然有人管理,西域那边我不喜欢,就回来了,本来想在这边看看的再去找你们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也是巧合。”说得十分自然,好像此番际遇于她来说平平无奇,她的一双眼睛始终落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上,专注而认真,像是眼里心里都是他。

  莫名的,他的心中有一种满足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柔软触碰到了,让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