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延被送去别院休养,而忠山王妃被安置了京城外的寺庙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江熹微的耳中。
江熹微坐在屋檐下,瑟瑟的冷风和着绵绵细雨迎面吹来,桌上的点心被沾上丝丝雨水。
“小姐,外面凉,先进屋吧!”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抱着一件滚毛披风。
江熹微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去了。
周长延苦心算计,咬牙隐忍,如今算是成功了。
自忠山王妃离开王府的消息传来后,她便发现周长延这一遭的计谋用得很是漂亮。
因为他昏迷不醒,忠山王妃便迫不及待地怂恿忠山王向大晋帝提出取消婚约。再者,借故将了忠山王妃一军,把忠山王妃送出了王府,只剩下一个周世安,就好办多了。
他这样精于算计,着实不适合深交。江熹微饮了一口茶,神色淡淡的。
至于周长延被送出府,多半也是他的算计之一。离开王府,身边的眼线也就少了很多,他想做点其他有利于他的事情,就方便了许多。
思来想去,江熹微喝光了杯中的茶,暗暗感叹,从前人人都以为一只手就能轻易捏死的一个傻子,如今就要变了,或许正因为周长延一人,京城的格局便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傻子,说不准就能掌握人之生死。
……
风平浪静几日,江熹微除了着人调查散播侯府流言和云连心之死的事情,便一直在府里闲着。
有了上次赐婚一事,大晋帝对侯府一直未下手。
京城内看似一片祥和自由,但江熹微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或许是暗流涌动,她尚不可知。
“采莲,茶水凉了,换壶热的吧。”
素白的指尖轻轻翻过书页,一片阴影便投在了她的头顶上,微微泛黄的纸张也有了一道阴影。
江熹微还以为是采莲进门换茶水,便道:“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了,父亲可回来了?”
“父皇召侯爷进宫谈江南水患处理好之后的事情,一时半会恐怕还回不来。”
徐延亭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江熹微一抬头,便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眸子。
合上书,干脆利落地将书往桌上一抛,道:“所以宁王殿下才选这个时辰来侯府?据我所知,江南水患一事,是由宁王你来处理的吧?”
她面色淡然,好看的眉微微上扬着。
徐延亭闻言,轻笑一声道:“父皇是为何意,难道王妃心里不明白吗?”
江熹微当然明白,且清楚得很,上次与周长延的婚约被取消,大晋帝想要侯府财产的计划就落空了,如今水患需要大把的银子,无论国库是否亏空,大晋帝都会想法子让侯府出些银子,这样他心里才平衡。
见她凤眸明亮,徐延亭心知她是知道的,笑了笑,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衣裳上,“王妃今日穿得甚是好看,杏粉色很适合你。”
“是吗?”江熹微嘴角上扬,道:“宁王说的对,不过也不对。”
徐延亭不明所以,“嗯?”
“我穿什么都好看,不是吗?”江熹微眉梢一挑,眉眼间尽是笑意。
这话一出,徐延亭才明白她方才的笑是什么意思,顿时笑出了声,道:“王妃说说的是,你穿什么都好看。”
言罢,两人又闲聊了一会。
砰砰!
“王爷,侯爷快回来了。”门外是徐延亭身边的小厮在喊话。
江熹微闻言,见徐延亭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
“原来王爷这般明目张胆,是叫人在外面守着呢!”
江熹微笑得花枝乱颤,明媚的双眸更是叫人心动。
徐延亭瞧她笑得这么开心,暗暗叹息一声,道:“总不能叫侯爷再撞上我悄悄来你的院子吧!罢了,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话音落下,江熹微便看着他脚步飞快地走到院墙边上,终身一跃,翻过了墙。
“呵。”江熹微轻笑一声,转而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将自己裹得再严实一点,这才撑了伞,去了正厅。
伯阳侯见女儿过来了,微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你怎么来了?”
江熹微淡淡一笑,道:“皇上要我们拿出多少银钱去赈灾?”
说到这件事,伯阳侯摇了摇头,道:“暂且不知,此事还要宁王把江南那边的事情细细说一遍,只是皇上说宁王这两日感染风寒,一直卧病在床。”
“卧病在床?”江熹微低声喃喃,脸上的笑便更加意味深长。
她就说,江南水患本是徐延亭在处理,为何只叫了父亲入宫,而不宣他入宫,原来他是找了借口。
她笑了笑,道:“宁王身子强壮,想来很快就会康复的,皇上今日召见父亲,多半是想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我听宁王说过江南水患,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安置老百姓。”
伯阳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只是皇上开口,就算要他倾家荡产,他也必须把钱交出来。
好在还有宁王在,皇上不至于明目张胆地算计侯府。
想罢,伯阳侯也倦了,摆摆手,道:“天凉,你快些回去,别感染了风寒。”
这话一出,江熹微便想到徐延亭那个蹩脚的理由,恐怕皇上也知道他是在装病吧,只不过没有拆穿他罢了。
是夜。
江熹微正翻看没看完的游记,便听到窗户那边传来声响,抬眼一看,就对上了徐延亭笑吟吟的目光。
“王妃,我来看你了。”他嬉皮笑脸地走到江熹微的跟前,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下。
瞧他这模样,江熹微啧啧两声,道:“这是去哪里做了贼,水都没时间喝一口。”
徐延亭被她这么笑话也不在意,道:“这不是来你这做贼了吗?我就喜欢王妃这里的茶水,冷热适中,一口就喝光了。”
闻言,江熹微淡淡一笑,道:“可是这茶水都凉透了。”
“我就爱喝凉的怎么了?”徐延亭被她这话堵得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张了张嘴,就憋出这样的话来。
江熹微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说道:“是,你喜欢喝凉的,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准备凉的。”
“你还是不是我的王妃了!”徐延亭气鼓鼓地看着她,活脱脱像个撒娇的孩子。
瞧他这模样,江熹微暗暗想笑,可对上他的眼神,她还是忍住了。
“是是是,王爷,你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可要睡觉了,不然影响我的美貌。”她拍了拍自己光洁无暇的脸,脸上的笑容越渐张扬。
徐延亭瞧她笑得这么灿烂,颇为无奈,也不跟她争了,说起正事:“你和周长延的婚事取消了,但江南水患的事情还没完,侯府可能要出些钱财。”
江熹微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点了点头,道:“宁王这么厉害,江南水患应该处理得不错,不至于让我们侯府倾家荡产吧?”
“那倒不至于。”徐延亭淡淡一笑,见她困得双眼半眯着,便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话音未落,徐延亭就要走,江熹微连忙拉住了他,道:“又下雨了,把伞拿上。”
说着,江熹微就从角落里拿出一把墨色油纸伞,道:“放心,这个颜色看不出来。”
徐延亭见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总有一天我要把那墙打通了,随时都能光明正大地来看你。”
江熹微有些想笑,虽说她父亲搬走了院子里的花,但徐延亭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被父亲瞧见,墨色的油纸伞在这黑沉沉的夜色下,是看不出来的。
“好的好的。”江熹微敷衍地答应下来,就送他到了窗口。
眼看着徐延亭撑伞离开,她这才上床休息。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江熹微与伯阳侯一直等着皇上让侯府出钱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水花,反而等到了太后病重的消息。
江熹微心中有些不安,隐隐觉得太后的病有些莫名其妙。
太后身子一向康健,又怎么会突然病重呢?
她蹙起眉头,跟前来接她的太后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进了宫。
待到太后寝殿,一股浓烈的药味就扑面而来,直冲她的大脑。
“嬷嬷,这药味是不是太浓重了些,太后娘娘怎么受得住。”
江熹微皱着眉头,转身就要去开窗。
嬷嬷见她这动作,连忙拦住她的手,道:“江小姐莫着急,太后娘娘病情加重,现在天儿又冷了,开了窗,会让太后娘娘的病变本加厉的。”
闻言,江熹微皱着鼻子,心里很是不赞同太医的说法。
就算天冷了,也不应该这样捂得严严实实的,房间了不通风,那什么味道都留在房间里,久久不散,会让人脑袋发昏的。
只是瞧着嬷嬷面色紧张,又不停地为太后掖着被子,她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等太后醒了再跟太后商议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