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幼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是眼泪倒流得更凶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差不多平复了情绪,狱警也来催了好几次,不得不到了分离的时候。
九爷在一旁道:“也不必如此依依不舍,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严微看了他一眼,对许幼怡说:“你可以信任他。”
许幼怡的眼神不曾离开过严微,她点点头:“好,你要保重。”
严微直直地看着她,好像要用眼神把她的影像牢牢地刻在心底。“保重。”她的声音比以往更低沉。
许幼怡目送着严微的身影与狱警一同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回程的车上,许幼怡已经从奶妈手中接过孩子。严莉莉醒了,但不哭不闹,只是看着妈妈,似乎在琢磨她的神情。
此刻许幼怡的神情已经恢复了面对外人时一贯的那种冷静的礼貌,只是眼皮有点红肿,还留着一点哭过的痕迹。
九爷坐在她的旁边,沉声道:“我会打点好狱中的人,你不必担心。”
许幼怡没有答话,也没有道谢,而是冷冰冰地反问:“你与她做了什么jiāo易?”
九爷一愣,随机笑了:“你果然聪明,瞒不过你。”
许幼怡转过头看向九爷,她的眼神犀利而坚定:“你可以不说,但我一定会保护她。”
九爷道:“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qiáng迫她,也不曾威胁。”
许幼怡转过头去,二人没有再说话了。
回到家里,一切如常,只是少了那块瘦长的木头,好像让房间里更显得空dàngdàng的,了无生趣。许幼怡婉言谢绝了九爷想要提供的保姆和奶妈,执意自己生活,但照相馆门外还是出现了几个固守的黑衣人,想来是九爷安排的保镖。许幼怡自己冲了一瓶奶粉,把严莉莉抱在怀里喂着,眼睛却看向摆放在桌上的那个花瓶,里面有三支白色的玫瑰花。严微曾坚持要把花丢掉,说占地方,但她自己一定要留下来,不然这照相馆里布置也太沉闷、太无趣了。但是此刻,那白色看起来如此刺眼,比黑色显得更加yīn暗不祥。
白玫瑰,白玫瑰。
美丽又危险,迷人又残酷。
白玫瑰到底意味着什么?九爷的jiāo易是什么?严微的过去又是怎么回事?
许幼怡的脸上显示出坚毅的神情。
我会找到真相。我也会保护你,保护这个家。
第3章(三)莽行
十五年。这个结果对于严微来说,并不意外。作为一个时常触犯法律的人,她对法律细节熟稔在心。两条人命,本来应该是必须偿命的,但因为有自首情节在先,而许幼怡高薪聘请的大律师三寸不烂之舌细数被杀之人道德品质败坏之过在后,让严微赢得了陪审团和大众舆论的同情。《良友》杂志上甚至刊登了一篇绘声绘色描述严微与许幼怡之间绝美“姐妹情”的文章,文笔很好,只可惜情节大部分是杜撰,把严微描述成一个温柔、暖心、痴情、护短的绝世好闺蜜。那篇文章许幼怡拿过来给她看,一边看一边笑,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弯弯得像月牙,很好看。严微没有笑,脸倒是红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不是这样的,他们在瞎写。”
十五年,律师说,如果在狱中表现得好,也许两三年就可以保释出来。许幼怡听了很开心,九爷在一旁面色深沉,而严微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仿佛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进入重刑犯的监狱,严微有时候晚上会猛然惊醒,感受到yīn冷bī仄的房间释放出的残酷信息,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她接受训练的那个荒岛。其实没有什么分别,一样冰冷坚硬的chuáng,单薄的席子,限制人身自由的环境,无法分清敌友的同伴。可能只有一点不太一样,就是重刑犯是单独关押的,可以独享一个小小房间。在那个没有窗子的房间里,严微有时候整晚躺在chuáng上,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瞪着眼睛,无法入睡。回忆如cháo水一般涌来,过去的幽灵,曾经的幸福,二者混合在一起,又酸又甜,相互拉扯,扯得她内心生疼。真是奇了怪了,她很久都没有过这样情绪化的感觉了。好像就是从遇见那个许幼怡开始,自己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但是有什么用呢,过去像是一个yīn魂不散的怪物,时时刻刻都在追捕着她,她逃不脱的。但是至少,她可以阻止这些过去殃及另外一些人。
她要找的那个人,也是个重刑犯,所以只有在放风、吃饭和淋浴的时候才能遇见。在此之前她已经做了充分的调查。娟姐,是金老大的人。当年金老大与九爷在上海滩争锋,闹得全城风声鹤唳,不知是哪个小弟当了叛徒,将九爷一生挚爱谢兰的行踪泄露出去,导致后者被杀手娟姐残忍杀死并分尸。彼时九爷羽翼未丰,没能来得及出手报仇,娟姐就到警局自首,很快被转移到重重看守的重刑犯监狱。三年中,九爷几次想方设法送人进入监狱,要么接触不到,要么反而失手被杀。当年谢兰死后,九爷一蹶不振许久,此后才慢慢走出yīn影。倘若不是如此,他此时的势力也不会不及金老大,只能屈居人下。两位大佬见面时依然谈笑风生,但背后的血仇无法消弭。严微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笃定若是能够为九爷解决这个问题,就一定能换来他的千金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