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桂声音紧绷:“你刚才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虚的目光在他手中的刀上停留片刻,“这件事,应该是由我问你才对。”
这份伪装持续的时间十分短暂,他似乎想要抬手掐住什么,但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他这么做。
在寺外对峙的时候,整个谈话的过程中也是,他不断用手指敲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那微微不自然的痉挛,以及从见到松阳的弟子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他的体内和他征战撕扯的力量。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虚温和地说。
“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如果你不打算现在砍下恩师的脑袋的话,继续待在这里,我很难保证不会杀了你。”
……
八重不知道桂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留了下来。
而且他不仅留了下来,还变成了抓早恋的教导主任一般的角色。
吃饭的时候,他在两人之间严防死守,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依然在两人之间严防死守,就连八重洗澡的时候,他也在外面严防死守,一个人愣是搞出了铜墙铁壁的阵势。
八重欲言又止,每当这种时候,桂都会摇摇头,义正词严地告诉她:“我明白,你不打算回去,那就让我留下来,你放心,一切有我,他是绝对不可能qiáng迫你【哔——】然后【哔——】接着还【哔——】【哔——】【哔——】”
“……”
不,等等,你的脑内剧场到底上演了什么?后面已经完全变成消音了??
反复拉扯几次,几乎要被bī成吐槽役的八重终于无奈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因为原作的最终决战篇我的戏份太少了。”
“……”
“我和老师隔着屏幕的对话,真的就只有一句话。”
“……”
“明明在大战前夕的大战前夕还发表了超级帅气的演讲,「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背负了,银时。」明明帅气地这么说了,结果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
“……欸,等等,假发你在哭吗?出现在眼中的是泪花吗?咦,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冷静一下,都多大的孩子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八重抱住桂的肩膀拍了拍。
一把刀嗖地一声飞过来,携着凛冽的罡风,刀切豆腐般没入桂脑侧的墙壁。
虚:“滚开。”
桂立刻满血复活,jīng神抖擞地将她往身后一藏:“要绿老师,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
八重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能拖延多久。晚上睡觉的时候,桂一如既往将自己往被子里一卷,稳稳当当地睡到了她旁边。
白天的时候,她拼命朝虚打了好多眼色,感觉自己眼皮都快抽筋了,可能是见到松阳的弟子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却无法下手这件事让他心情十分糟糕,太阳下山后虚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出去散心了,也有可能是去杀人放火了,对于虚来说,两者并无不同。
静悄悄的夜晚,围炉中的火光声息渐弱,睁着眼睛的桂装睡装得正熟,八重掀开被子,披上外衣,踩着黯淡浑浊的光影,不动声色地来到门边。
“……小心着凉。”背后传来一声梦呓般的嘟囔。
八重将门在身后合上。
稀薄的月色和屋外的雪光熔在一起,这次她没有赤着脚跳到雪地里。
八重穿过夜中黑影幢幢的古刹,没有走太远,便瞧见了虚的身影。
他像一只巨大的乌鸦,在半梦半醒的时间,立在古刹和森林的jiāo界线上。
“唉,你都不怕冷的吗?”八重摸摸他的手,他的刀别在腰间,苍白的手指染着冬夜的凉意。她握住他的手,试着将他往寺舍的方向带了带。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什么?”
虚伸出手,惨淡的月色下,从黑色的和服袖口里露出的手腕上,凝着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
“我可以被杀死。”他用冷漠的,嘲讽的,仿佛在谈及别人的语气说。
“我的伤口不会再快速愈合,甚至不需要砍下我的头颅,挖出我的心脏,只要让我失血过多,就能将我轻易杀死。”
八重抬起头来看着他。
“因为我不想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因为你已经无法亲手毁灭这个世界了,但是别人依然可以毁了你。
八重拉住虚的手,轻轻将头靠到他的胸膛上:“告诉我吧,虚。”
“你为什么回来了?”
明明已经可以拥抱死亡了。
明明已经不用再承受永恒不灭的痛苦了。
是因为不甘吗?
是因为想要复仇吗?
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拖着他人一起下地狱。
“你这里,”八重靠在虚的胸口,“一直都是一个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