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这个亡灵胡说八道,我们上船找!”普勒希思听到了亡灵术士的话,但性格使然,总比别人多一丝乐观,不肯相信那个算计得他找不到北的死亡骑士牧师就这么死了,拨动双桨,躲闪着掉落的火雨。
爱德华和江北相处时间长了,每逢危机时刻,江北总能想到办法,也不相信他的老师会这么死掉,一声不吭地盯着血精灵海船,只等登船。
但薇薇安不同,她的心理较阴暗,身为术士,感知力也比普勒希思和爱德华强得多。
除了正在引导火焰之雨的术士,血精灵海船上已经没有灵魂存在的迹象,那个家伙,就这样消失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觉胸口像被戳破了一个洞,疼得厉害,但又空落落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就是突如其来的恨,她只想报复,疯狂地报复!
“主人……”阿拉克斯感受到了薇薇安的情绪变化,似乎想阻止什么。
但薇薇安已经闭上了眼睛,意识不断深潜,来到了那个黑暗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声的房间,轻轻地说:“我需要力量,很多很多。”
几乎瞬间,一个声音给出了回应,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你知道代价是什么。”
“能拿的全拿去。”薇薇安没有任何犹豫。
“我取走四分之一。”声音回答道。
接着,有什么东西开始从薇薇安心田深处流失出去,与此同时,混沌的黑暗力量开始大量涌入。
这个过程既漫长而又短暂,虚幻与现实被割裂,虚幻中,它很长,但现实中,它只有一瞬间,薇薇安再睁开眼睛时,双眸如同被紫火点亮一样开始燃烧,毫不犹豫的,细密冗长的咒语从她口中吐出来。
扭曲的黑色纹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精致的脸上和修长的脖颈上爬动,澎湃的黑色暗影弥漫出来,笼罩了整支小船,令人不安的力量迅速汇聚,形成了压迫性的气场。
四处躲避火焰的小船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忽然划不动了,普勒希思和爱德华都吃了一惊,但已经来不及去阻止薇薇安,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主人,你会杀掉你自己的……”阿拉克斯提醒道,但没收到回应。
它第一次在没主人许可的情况下做了决定,举起粗壮的双臂,“哈”的一声闷哼,身体忽然崩解,一个暗色的护盾接着出现在薇薇安身上。
亚尔维斯很快感觉到了,有人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不计代价地汇聚暗影能量,停止引导火焰之雨,转头向力量的来源看过去。
也在同时,一大团熊熊燃烧着的暗影箭矢掠过海面向他射过来,呼啸声犹如巨龙的咆哮。
“不!”亚尔维斯独眼大睁,仓惶后退。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暗能箭矢撞上了血精灵海船,汹涌的暗影能量爆裂开,巨大的船身四分五裂,碎木块飞上半空,落得到处都是,一艘船就这样消失了。
薇薇安身上暗色护盾也消失了,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
江北正在不断下沉,迎面直中的混乱之箭也没能杀掉他,但他也没办法让自己浮到海面上。
坠入海水前一瞬间,他竭尽所能地抱住了一截碎木块,可惜太小了,连他的胸口都遮不住,提供不了足够的浮力,只是略微减缓了下沉的速度。
如果要生动的解释“四面楚歌”这个词,江北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就是。
所有的力量和他的血肉一样都失去了,虚弱感折磨着他,残余的暗影能量在骨架中来回涌动,阵阵难受,光线越来越稀薄,周围逐渐陷入黑暗,他不知道该怎么自救。
江北越来越绝望时,忽然看到胸骨里闪着一点微弱的荧光,正在缓缓移动,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是小克米。
他哑然失笑,这只蟑螂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了他的骨架,亚尔维斯的混乱之箭没能杀掉它,海水也没淹死它,生命力这样顽强,不愧是小强。
江北又浮起了一丝希望,在心里默默地想,小克米,现在就剩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就算沉到了海底,老子爬也要把你带回陆地上。
他默念咒语,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恢复术,治疗混乱之箭带来的伤势,同时思考着逃出生天的方法。
骨架里的神圣能量被调动,散发出点点荧光,周围已经是一团漆黑,一些海鱼被光亮吸引过来,围绕着江北游动。
江北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一条大些的鱼,但做不到,想了想,召出一团烛光术,吸引鱼去咬他那只手。
烛光术发出温暖的光芒,在纯黑孤寂的海水中像盏小灯笼,一条大鱼冲过来,绕着光晕游动,但它的目标是那些小鱼,始终不理江北那只骨手。
江北摇动着自己的手,吸引这条鱼的注意,但不知为何,所有的鱼忽然游开了,迅速消失黑暗的海水里。
江北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借着稀薄的光线,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正迅速靠近,紧接着,一张狰狞大口出现在了他眼前。
老子顶你个肺!
江北念头一闪,接着身体巨震,被那张大口咬中,然后被带着迅速向大海深处潜去……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血精灵海船的残骸已经被波浪推开,普勒希思带着士兵正在附近搜寻,他们脱掉铠甲,轮流下潜,期待奇迹发生,那个人还能回来。
爱德华守在薇薇安身旁,时不时查看她的情况,帕加拉索和普拉克也在这条船上。
用完那个超级强力的魔法后,薇薇安就昏了过去,三个人治疗了她很久,人还是没醒过来,状况也有些糟糕,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布满扭曲的黑色纹路,仅有一息尚存。
“爱德华队长,我们是来找……督查官的么?”
普拉克小心翼翼地问,到现在,依旧没人告诉他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但猜也能猜出来了,大营里,能让薇薇安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的,只有一个人。
爱德华不断用强效治疗术治疗薇薇安,在跳跃的光辉中始终默不作声。
普拉克还想再说些什么,帕加拉索悄悄拉了拉他的袍摆,微微摇头,不用再问了,已经有答案,在场所有人里,除了人事不省的薇薇安,就剩爱德华最难过,他需要安静。
不知不觉,天色彻底黑下来,普勒希思摇船靠过来,跳到了爱德华所在的船上,对他耸耸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叹了口气,他再乐观,也得接受事实,那个家伙就这样不见了。
爱德华清楚,该有人做决定了,他们不可能一直找下去,折返的命令该由他发出,尽管他也不愿做这种决定,但他是老师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合适下这个命令的人。
“回去。”爱德华没有过多犹豫,简短地下了命令。
“别太难过,”普勒希思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这是场战争,总会有人牺牲,他做了该做的事。”
“我知道的。”爱德华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海面,眼中隐隐有泪光,但声音平静。
没人站出来,他就站出来,没人愿意做,他就去做。
这是他的牧师之道,但执行得始终不是很好,他的老师其实一直在践行这句话,从现在开始,他肩头的担子又多了一份,老师的那一份。
船只聚拢在一起,缓缓向南行去,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远处,一截血精灵海船折断的桅杆正在海面上沉浮,洋流推动这截桅杆向东南方漂行,忽然“哗”的一声水响,一只骨手从水面下探出来,抓住了桅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