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翻出窗口,跳到草地上,杰尔米站在窗口里面,对凯瑟琳挥了挥手,把窗口关上了。
凯瑟琳也挥了挥手,带江北跑到来时的檐廊底下,悄声说:“大教堂在另一边,跟我来。”
江北跟在凯瑟琳身后,弯弯折折地又回到了钻进来的那个狗洞,然后贴着墙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穿过几个庭院,来到了一个偌大的院子里。
院落分成前后两部分,环境雅致,有花有草有树。前半截比后半截高出两三米,用白色石头做成的台阶相连,中央有个长方形的大水池。
水池和院落一样也分成高低两部分,低处的水池有个喷泉,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院落尽头就是宏伟的教堂大厅,红色的屋瓦映着暗淡的夜光,看起来庄严而神秘。
江北和凯瑟琳贴着院墙的墙根,矮身向教堂大厅绕去,但走到一半就停住了,刚才在藏书区巡逻的两名血色制裁者就坐在大厅门前的台阶上聊天。
“等等吧,”凯瑟琳把江北拉到墙角的阴影里,“两个人应该很快就走了。”
但等了许久,两名血色制裁者似乎聊兴甚浓,一直没离开的意思。
江北目测了一下到大厅正门的距离,又往院落的水池看了看,对凯瑟琳努努嘴,“去那边的花坛。”
两个人悄悄溜到花坛下面,这里靠近教堂大厅,已经能听清两名制裁者的说话声,还是在讨论安德森的事。
江北从花坛里摸起一块石头,用力向院落后方抛去,只听“噗通”一声,石头落到了低处的水池里。
两名制裁者听到动静,站起来过去查看,等两个人沿着院落的台阶下去后,江北拉起凯瑟琳从花坛另一侧绕过去,飞快跑到大厅门前,用力把厚重的大门推开一条缝,闪身钻了进去,等凯瑟琳进来后,又把门关上了。
“还是你有办法。”凯瑟琳俨然很喜欢这种冒险,压着声音对江北笑。
“赶紧找东西。”江北怕夜长梦多,不敢耽搁,打量了一眼大厅的环境。
大厅里空荡荡的,高度直挑顶层,数根三人合抱的石柱支撑着顶部的重量。
每根石柱上都垂下红色的布幔,地上也铺着红毯,墙壁上燃着火把,似乎已经很久没开窗通过风,空气中弥漫着桐油的味道。
布幔和红毯映衬着火光,使整座大厅都红通通的,大厅尽头摆着一张供桌,供桌铺着直垂地面的红布,供桌后面的墙壁上有扇巨大的拱门,门扇紧紧关着,在火光中闪着金属质感的光泽。
按照海勒绘制的地图,圣符就藏在门后的房间里。江北跑过去推了推拱门,纹丝不动,往外拉和往两侧推也一样,他伸手敲了敲,门扇发出沉闷的声响,感觉上就非常厚重,问:“这扇门怎么开?”
“我也不清楚,”凯瑟琳摇摇头,“大厅只有正式的僧侣和制裁者才能进来,我就偷偷溜进来过几次,好像有机关可以开,但不知道在哪里。”
“那分头找。”江北想象了一下自己拼命砸门,然后把修道院的僧侣和制裁者全引过来被瓮中捉鳖的情景,觉得还是找机关比较稳妥。
他先检查了一下供桌底下,没有发现像机关的东西,又去几间侧屋找。
凯瑟琳则在大厅里搜寻,但找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没找到机关在哪里。
两个人又换过来,江北找大厅,凯瑟琳找侧屋,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江北有些焦躁,站在供桌前,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大厅的环境,想找到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就在这时,大厅门外忽然传来了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好像有人正穿着战靴走过来。
凯瑟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一间侧屋跑去。
侧屋没有门,被发现后也没地方逃跑,江北拉住她,躲到了大厅的供桌下面。
两个人刚藏好,大厅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了,然后是关门声,接着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来到了供桌前方。
供桌的红布垂到地面上,两个人看不到外面的情景,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可等了许久,外面始终没动静,江北忍不住想掀开红布,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手刚伸出去,话音就在供桌旁边响起来,他急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父亲,我又来看你了,那些人都觉得我很坚强,但只有你才知道,我是多么的无助。”
说话的是个低沉的男中音,凯瑟琳向江北打了个眼色,江北揣摩了一下,才想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外面这个人的地位应该很高,也许就是两名血色制裁者提到的那个安德森·杜兰德。
接着,男中音的话肯定了江北的想法,“那些人,不管是制裁者还是僧侣,都不肯支持我,只因为我姓杜兰德,而不是莫格莱尼,可一个姓氏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的圣光术已经练到中阶了,莫格莱尼在我这个年龄时还躲在父亲的翅膀下,什么也不会做。”
“可那些人就是宁肯相信一个姓氏,也不肯接受我,哪怕是我把他们召集回来的,哪怕是我让修道院重新恢复了秩序。”
……
安德森一句一句地抱怨自己遭到的不公平对待,声音中充满愤怒和无奈,一直说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停下来。
“抱歉,父亲,我总是来打扰你,可我不得不向你倾诉,因为我连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最晚明天,我就要去毒雾谷猎杀那头蛛王了,没人肯陪我一起去,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去。”
“人们都嘲笑你是个没用的傀儡,靠舔怀特迈恩的高跟鞋才当上的指挥官,我会向这些人证明,我们父子两个体内流淌着勇敢的血液,杜兰德这个姓氏同样能赢得荣耀!”
“不用为我担心,父亲,如果失败,我就能来陪你了,这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安德森又叹了口气,然后沉重的脚步声向门口走去。
“你和这个安德森关系怎么样?”听脚步声渐行渐远,江北悄声问。
“还行,能说上两句话,”凯瑟琳回答道,又问:“怎么啦?”
“一会儿别乱说话,听我指示。”江北撩开供桌的红布钻出去,看到一个身穿红色铠甲背着一把双手剑的年轻人正准备开门,叫道:“等等,安德森·杜兰德。”
安德森猛地转回身来,他有张年轻的面孔,看起来顶多二十岁,说不上英俊,但有股勃勃的英气在里面。
看到江北后,安德森目光微凝,视线投进江北的兜帽,在他半张好脸和半副面具上扫了扫,接着又落在他那身黑色的祭司袍上,反手把双手剑取下来,问道:“你不是修道院的僧侣?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别紧张,我是你朋友的朋友,”江北信口胡诌,“凯瑟琳·克洛泽,还记得她么?我是她的朋友,她听说你遇到了麻烦,还说你以前很照顾她和海勒牧师,特意让我过来帮帮你。”
按照江北的想法,他和凯瑟琳不知道开门的机关,一直找下去太浪费时间,安德森明显遇到了麻烦,这个人又是血色修道院的指挥官,倒不如冒险和对方做个交易,事情说不定就简单了。
“凯瑟琳在哪里?”安德森显然不相信江北说的话,“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凯瑟琳,”江北敲了敲供桌,“快出来见见咱们的好朋友。”
凯瑟琳从供桌底下钻出来,和安德森打了个招呼,“指挥官,你好。”
凯瑟琳脸上虽然戴着黑巾,但明媚的眼睛极有辨识度,安德森和杰尔米一样,一眼就认了出来,把双手剑扣回了铠甲背后的凹槽里,但显然还未打消疑虑,说:“好久不见,凯瑟琳,你和海勒牧师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认识这位……朋友的?”
“海勒牧师厌倦了修道院的生活,去外面游历,”海勒和凯瑟琳躲在布瑞尔镇,暴露后相当麻烦,凯瑟琳不善撒谎,江北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路上遇到了我这位立誓忘记本名的苦行僧。”
“海勒牧师厌倦了修道院的生活,就能离开,我也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却无处可去,”安德森感慨道,又问:“海勒牧师在外游历,还关心着修道院的情况么?而且知道我遇到了麻烦,让你们偷偷跑回来,躲在供桌底下?”
“他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们怎么进来的也不重要,”江北清楚骗不了安德森,开门见山地说,“重要的是你遇到了麻烦,而我们很乐意提供帮助。”
“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么?”安德森微微一笑,但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就敢说这样的话。”
“你有个挑战,没人肯跟你一起去,”江北把已知的信息综合了一下,“完不成挑战,你就要交出指挥官的权柄。”
“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是刚才偷听到的么?”安德森又笑了笑,“但你应该不清楚我要去挑战什么,我要挑战的是毒雾谷当之无愧的王者,母蛛之王螯波塞冬。”
“你是说那只大蜘蛛!?”江北一惊,他来修道院的路上刚见过那只大蜘蛛,以这只蜘蛛的体型,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