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的逻辑是什么,”江北不清楚泰利娅的圣母心理源自哪里,“你可能还不知道,索菲娅的阴谋里,你这个中间人的作用至关重要,那些伪造的罪证里也有你的名字,以便和我勾连起来,如果不是我提醒你离开,你现在已经落在军情七处手中。”
他顿了顿,做了一个阴暗的揣测,“也可能你早就知道这是个阴谋,也有办法脱身,只是在配合索菲娅表演。”
“如果是这样,我不会再来找你,”泰利娅没有因为江北的质疑生气,“我确实不知道这个计划,我得到的信息都是钢拳先生提供给我的,我再透露给你,甚至道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时,我依旧没觉察出自己被利用了,还在担心你和索菲娅的境况。至于我的逻辑,也很简单,这次的计划不是索菲娅制定的,她只是个没有多少自由的执行者罢了。”
“任何人都有选择权,只在于想不想做,”江北淡淡地说,“索菲娅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你,失败后又来表达歉意,你不觉得很虚伪么?”
“看起来,你好像挺介意被骗的,”泰利娅笑起来,“你应该这样想,正因为计划失败了,索菲娅的选项列表里才多出致歉这一项,如果你足够了解她,就会知道,她能做的选择真的很少,因为她的姓氏是——范克里夫。”
她顿了顿,才说出这几个字,声音也压低了,仿佛这是个令人讳莫如深的姓氏。
“范克里夫?”江北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你该不会……”泰利娅研究着江北的眼神,“不知道这个姓氏吧?”
“我应该知道它么?”江北反问道。
“只要是联盟的人,就不会不知道这个姓氏,”泰利娅直视过来,“埃德温·范克里夫,多年前石匠工会的主人,迪菲亚兄弟会的创建者,一个伟大的工匠,也是个顶级刺客,无数人的噩梦,直到他被联盟枭首,他还有个大女儿,凡妮莎·范克里夫,被联盟抓获并被迫成为抵抗燃烧军团入侵的先遣军成员,而索菲娅是埃德温的小女儿。”
“那又怎么样?”江北还是不太明白泰利娅的逻辑,“她是埃德温·范克里夫的小女儿,就有权做这些事?”
“你这个人很不错,但和你聊天有时真的很……很吃力,”泰利娅揪了下自己的尖耳,露出无奈的神情,“看来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迪菲亚兄弟会的来历……”
“我知道一些,”江北打断道,“索菲娅对我提过,石匠工会重建了暴风城,但暴风城的贵族议会背信弃义,没有支付任何报酬,还驱逐了为讨薪发起暴动的石匠工会成员,最终导致了迪菲亚兄弟会的建立。”
“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真相,这段历史还有一些人们不愿再深究的隐秘,但知道这些也足够了,”泰利娅说,“你去过好多次暴风城,也看到了,它宏伟绝伦,金碧辉煌,为重建它石匠工会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
当年回到故乡的人们看到这座城市,洋溢着回家的喜悦,他们在卵石铺成的道路上悠闲地散步,坐在石制的长椅上欣赏美丽的喷泉,重建这座堡垒的工匠们却被驱逐出去,过着贫穷、饥饿和无家可归的生活。他们不仅没获得任何报酬,甚至连句感谢也没有,反而被官方宣传成一群暴徒。
万幸,埃德温·范克里夫不仅是出色的工匠,还是一名顶级刺客,他把手下的人团结起来,成立了迪菲亚兄弟会,为了公平和正义而战。”
“公平和正义?”江北笑起来,“据我所知,迪菲亚兄弟会一直在抢劫无辜的客商,盗窃无辜的平民,这也能叫公平和正义?”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泰利娅看着江北,“在迪菲亚兄弟会看来,他们的行为是在报复暴风城的不公,在惩罚那些不懂得感恩的人,是另一种形式的道义。”
她顿了顿,话题直接转到了索菲娅身上,“按年龄推算,埃德温·范克里夫被杀时,索菲娅还是个一无所知的婴儿,不管是谁把她养大的,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和培养,这种道义必然是正确的。
而且无论她愿不愿意,这都是她必须延续下去的使命,因为她姓范克里夫,是迪菲亚兄弟会生而具来的领导者,尤其当她的亲姐姐凡妮莎失败后,她成了那个唯一的人选。
但索菲娅不会一直是婴儿,早晚会有自己的想法,事实也确实如此,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谨慎、胆怯、缺少自信和主见,并不适合做领袖,只是从小就被赋予了不该被赋予的使命,就像一个人被捆上枷锁,并不自由,简而言之,她有个矛盾的人格。”
“你猜的,还是她告诉你她很矛盾?”江北不置可否地问。
“这确实是我的揣测,但不要在看人这方面质疑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存在,”泰利娅笃定地说,”你不会想到,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可能是索菲娅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我了解她,从她对你的反应中就能看出来,只是现在看来,她早就知道这一切终成虚幻,要在她手中被摧毁,虽然她骗了你,但未必不痛苦。”
“她是个刺客,这一切只是伪装罢了。”江北嘴上说着,眼前却浮现了索菲娅逃走前泪流满面的情景。
“我也是刺客,比你懂刺客,”泰利娅说,“刺客再能伪装,有些东西也是装不出来的,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索菲娅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如果一直在伪装,你为什么连一丁点儿破绽也觉察不出来?”
不等江北回答,她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她伪装的是真正的自我,耐心晾晒花茶,做好吃的糕点,等等的,这些是她真正喜欢做的事,那个欺骗你的无情刺客才不是她。”
“这句话真哲学,”江北原本就有这种猜疑,回想着和索菲娅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被泰利娅说服了,心头被欺骗的怒气也消散了些,可惜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让我原谅她?”
“我想让你和索菲娅睡到同一张床上,这才是你们两个更应该做的事,而不是打打杀杀,”泰利娅挑了下眉毛,“甚至我怀疑,如果你早点这样做,这次的计划会终止,可惜你比一般的雄性要愚蠢很多,不明白索菲娅真正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