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嘴脸,本该是君子所不耻的,可不知为何,见她似模似样的言说,不仅没有丝毫令人厌恶的感觉,反倒是让合欢深觉失笑。
“莫姑娘素来就是这样么?”放下手中的针线,合欢定定然瞧着莫长安,莞尔道:“还是说只是在我面前才不得已如此?”
“我在每一个人面前都是不太一样的,”莫长安指了指自己,耸肩道:“比如在夜白那处,我就是日日与他作对,最喜看他气的跳脚。”
嗯,纵然这么多次,夜白没有哪次真的跳脚,但她的人生格言就是:不把夜白作死,她就往死里作去!
合欢低眉,叹道:“莫姑娘很是特别。”
“娘娘眼光甚好,可我虽特别,娘娘也不要爱上才是。”若当真是爱上了,恐怕赵瑾不死不休也要剥皮抽筋,置她死地。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莫长安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深觉恶han。
“爱上?”这一刻,合欢倒是当真有些错愕,好半晌她才笑了起来,眉眼生辉:“莫姑娘可是当真要学女红?”
“自然认真。”莫长安撑起下巴,笑嘻嘻道:“好歹以此接近了娘娘之余,还可以圆了我年少时候的梦。”
莫长安的话,极致坦诚,仿若她给人的表象一样,出乎意料的坦荡,出乎意料的古灵精怪,同时也出乎意料的让人欢喜。
这样的小姑娘,当是合欢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趣然,尤其入宫之后,便更是难得一见。
“莫姑娘年少时候的梦想倒是简单,竟是想着要学习女红?”脸上的笑容难得愈深,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容颜,濯清涟而不妖,徐徐盛开。
点了点头,莫长安回道:“我十二三岁那会儿,师父便告诉我,年纪尚小就该筹谋着嫁一个如意郎君。他说夫君要从娃娃抓起,我既是没法子和师兄弟们青梅竹马,只好将就将就调教一个。”
“论说调教,少不得是要与人定情,我师父说啊,趁着男孩儿晚熟的劲儿,抓紧蒙骗一个。到时候送出一个帕子什么的私密物什,今后的事情,自是顺理成章,再简单不过。”
“因着这个缘由,我也算是努力学习女红。只我门中皆是男儿,师父连个师娘也没给我找,委实让我惆怅万分。”
她倒是想过无数次,学女红,绣帕子、绣香囊,然后顺利拐骗一个小相公,可到头来,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于是,在某个乌云闭月的晚间,因着窥见十一师兄含羞带怯的送出一个精致香囊给十五师兄后,她不得不暂时中断下人生大事的筹谋。
“你师父竟这样有趣?”合欢听得入神,不由下意识出声问道:“那他可还教过你旁的什么事情?”
“教过太多了。”莫长安摇摇头,老神在在道:“我十四岁生辰,师父特意锻造了一……一条玄铁链子与我,娘娘可是知道有什么用处?”
“不知。”合欢凝眉,思量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师父说,将来我若是看中了谁家儿郎,不必遮遮掩掩,更不必藏于心中,只需拎着那条链子上前,往他脖子一栓,径直就可以表白心中感想……”一边说,莫长安手下一边比划着,学了她师父的口吻,继续道:“咳,小兄弟,我很欣赏你,做我的走狗罢!”
回忆起那时候她师父怪腔怪调的语气,莫长安便觉得脑袋有点疼。也亏他想得出来,专门锻造一条千年玄铁的链子,让她用来栓男人……而且还是如此威武霸气,说是只要她不解开,链子就弄不断……
“咳咳……”合欢实在有些没法子,一时间笑意上来,想忍住又忍不住,只好假装咳嗽,掩唇弯眉。
“娘娘若是想笑,就笑罢。”莫长安红口白牙一咧嘴,像个娇艳欲滴的红果子:“我那时候可是也被笑了好久。”
咧嘴笑了笑,莫长安又是唏嘘又是怀念,眼角溢满了无奈之色。
因着师父送她玄铁链子的事情传开,门中上上下下便都知道,莫长安手中有一条……狗链,专门用来栓男人。于是乎,整个子规门的师兄师弟,个个规避一二,谁也不想成为裙下……哦,不对,应当是链下之臣。
合欢抿了抿唇,如莲的眉眼舒展开来:“既是听了你的故事,作为回报,我会教你女红。”
说着,她望了眼身侧的宫婢,示意其去准备新的针线和布匹。
不多时,那宫婢便捧着一个小金篓子,里头远远可见是装着一些布条针线。
“拿与莫姑娘罢。”合欢淡淡吩咐着。
宫婢颔首,毕恭毕敬便将金篓子递到了莫长安的面前,放置在她的桌前。
“多谢娘娘。”莫长安笑着伸手,就在她即将触到篓子里的绣线之际,门外忽地传来一声通禀,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悠远。
“王后娘娘,”宫人站在屋外,隔着紧闭的木门,低声道:“少将军在殿外求见。”
少将军,合欢的弟弟合煜!
------题外话------
师叔今天立了个flag,表示不会管长安命数,要死要活与他无关,同志们来下注,看看这家伙啥时候打脸自己~哈哈。另外,合煜小哥哥就要出场,激不激动?
113少年将军(求月票)
合煜如今已然是弱冠有余,因着常年征战,久居沙场这些年一直孑然一身,没有娶妻纳妾。
此次他蓦然的到来,倒是让莫长安有些诧异。
毕竟昨日夜白还说,他离开之前合欢收到来信,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合煜该是不可能次日就抵达繁城。
除非书信寄的早,到的晚。
“让阿煜进来罢。”就在莫长安心里头百转千回的劲儿,那头合欢已然一扫笑意,淡淡开口。
门外的宫人闻言,应了声喏便很快离去。
想了想,莫长安还是风轻云淡,开口道:“娘娘今日若是不便,我就自当回去,至于学女红一事,来日方才。”
说着,小姑娘理了理衣摆,辗转就要起身。
“莫姑娘如是不介怀,留一会儿也是无妨。”恰是时,合欢幽然开口,眉眼间有一瞬间踌躇划过:“阿煜是我的弟弟,他昨日捎信前来,说是此番进宫带了一个旧人……那人听闻你的名字,才随着进宫。”
“旧人?”莫长安眉心一跳,思量起来:“我记得这该是我第一次来繁城。”
一个和合煜相熟,又身在赵国的……莫长安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哪里还有那么一个相熟的人物。
合欢摇了摇头,正打算言说之际,就听屋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有人缓缓入内。
“长安,你竟是将小爷忘记,可真让人痛心啊!”纨绔不羁的声音响起,男子着一袭鸢紫色罗衣,身披狐皮大氅,一双桃花眸子熠熠生辉,似笑非笑。
一声长安,一句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