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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
正准备跟随太子去内阁的沈姚山脚步一顿——杨廷荣虽受崇安帝命理政，但太子毕竟是储君，朝臣们拼命上折子请命让太子进内阁学习，崇安帝也就应允了他每日课下去内阁。而沈姚山原作为太子侍读陪伴督促太子学习，如今他也有此任务——太子脚步不停地挥了挥手，他去内阁纯粹是去玩的，没有沈姚山更自在，于是他非常开心这样的情景，且极力配合秦煜淼。
于是沈姚山转过身，等着那抱着书的少年来到他面前。
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少年的心绪不稳，秦煜淼白净的脸上放佛像是点了女儿家的粉脂，带了几分羞涩。
“沈大人，我有些问题想问您，您现在有时间吗？”
沈姚山扫了眼他手中的书——《通史文鉴》，他点了点头，随他一起到南书房的偏殿，嘴里依旧说了一句，“五皇子，您是皇子，不必对微臣用敬语。”
秦煜淼笑了一下，没有应声。
沈姚山只是说了这么句话就没再多劝，毕竟也没指望三年没改口的少年这一次会听他的话。
进了偏殿，殿内还有一些南书房的夫子在休息，见到从外走进的秦煜淼，纷纷起身见礼，面对他身后的沈姚山，只是点了点头。
秦煜淼对他们行了一个弟子礼，沈姚山跟着拜首，随即他们就走向了特意开辟出来的小隔间。
普一进入，秦煜淼嘴角的笑仍在，就见沈姚山脸色微冷，挥退了八角，何山看了眼秦煜淼也退了出去，“五皇子，您不觉得您这几日问题太频繁了么？”
秦煜淼愣住。
“如今正是朝局变动的关键时刻，多少人盯着南书房，您不时刻紧跟太子的脚步，反而同微臣这个不起眼的臣子交往过密，您让那些人怎么想？您置大业于何处？”沈姚山平缓地说着，但那种慢像是在拿冰刀子磨在热腾腾的人心上，又冷又疼。
秦煜淼一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手里的书，只把书捏出了褶皱，他慌乱地看着沈姚山，那在脑中斟酌重复了无数次想询问他关于生辰的问题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沈姚山清隽地面容上浮现令人齿冷的冰霜，“五皇子，微臣希望您不要意气用事，如今危机时刻容不得分毫差错，您可明白？”
秦煜淼笑容渐淡，“我知晓了。”
沈姚山让秦煜淼坐下，为他倒了杯温水，又号了号脉，这才开口道：“你最近忧思多，伤神，”他抬头看着秦煜淼，“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秦煜淼一愣，他问：“姚山怎知我找你有事？”
沈姚山点了点他手里的书，“我问过夫子你的学业，这本书你早就请教过他们了，加之最近你总是在神游，与我一处时尤甚，你想的事是同我有关的？”
秦煜淼眼睛一亮，“你注意到我神游了？”
沈姚山不明白他注意到他神游有什么好高兴的，他点了点头，又不确定地说：“你昨日神游了七次，今日十三次，还在考校时几次三番写错字看我的方向……是我今天的着装有问题？”
秦煜淼眉眼尽弯地摇头，“姚山每日都衣冠楚楚，俊朗非凡。”
沈姚山觉得这话有些问题，但少年诚恳的目光告诉他他确实这么想的。那不是他的问题就是秦煜淼的问题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连自身安危都忽视了？”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多么危险的时期。
秦煜淼敏抿唇笑了笑，“姚山，你年后有何打算？”
“年后？”沈姚山想了想，“如今朝中太子党和七皇子党争斗不休，那位的身体也到了极限，恐怕等过了年皇宫就要见兵戈了……”
“姚山，”秦煜淼听他越说越偏离主题，有些无奈地打断他，他皱起了眉头，有些心疼，“等年后不久就是你的及笄礼了，你忘记了吗？”
沈姚山一怔，他的表情变得空白不可猜测，“你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
秦煜淼没由来的心慌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姚山猛地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煜淼，“五皇子，微臣希望您时刻记着一件事，”
他的眼睛里平淡无波，这个角度看着秦煜淼的时候，就像是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您与微臣，不过是一场交易。也或许是臣之前的沉默让您误会了，但我们之间，只有利益至上。这场有目的的友情，臣维系了三年，眼看就要到关键时刻获得解脱，臣不希望再多加变数。其实您也大可不必对自己的合作者这么用心，总归什么都会有尽头的。”
秦煜淼怔愣地看着他，那张他熟悉的脸上是他所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冷漠，比三年前他在桂花树下看到的还要冷，冷的他浑身发颤。
“你觉得……这场友情束缚了你？”
沈姚山许是觉得无趣，他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外走。
“五皇子，微臣奉劝您多关注些正事。”
秦煜淼突然站起转过身，“如果你真的怕有变数为什么现在来戳破这场谎言？你也说过现在是关键时期！”
他抓住了沈姚山话中的漏洞，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
沈姚山脚步一顿，他恍惚中听到了一声叹息，但随即他就没心思去深思那叹息里似有若无的情感，“五皇子，在这关键时期，微臣觉得有必要让您明白，您的处境。”
处境？什么处境？
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秦煜淼没再出声阻止沈姚山推门而出，他站在原地，衣袍下的手指紧攥成拳。
八角跟上沈姚山的步伐，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劝道:“小公子，五皇子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其实，您也不必用那么极端的话……”
“那不极端，”沈姚山目视前方，“那就是事实。”
八角欲言又止，心说，要真是事实您现在倒是别皱眉头啊，那副样子谁看了也不是“事实”。他叹息一声，不敢多言。
走了还没百米，沈姚山沉稳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去把我昨晚上写的药方拿给他，还有那几本古书别忘了。”
八角笑开了，“是。”
于是在吵了一番之后，秦煜淼下午就收到了一直心心念念寻不到的孤本。
“五皇子，小公子对您如何都是有目共睹的，他嘴上说的那些您千万别当真，实际上小公子比谁都挂念您，这不，自打知道您想要这几本书就到处派人去打听，刚拿到手还没捂热乎呢就命小的给您送过来了，还有这药也是，为了这方子小公子可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写出来的。”
秦煜淼摸着破旧的书，眉眼温和，“我知道，我也没当真过。”
他从内室拿出一个小包裹，“我这里的东西比不得太子的，但这个是何箐用兔毛做的护膝，我知道他怕冷，特意让她做厚了点，你拿给他吧。”
“对了，还有这块暖玉，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也一并带给他吧。”
“还有……”
“诶诶。”八角应着，空了的手里又多了东西。
待回到沈姚山的住处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沈姚山看着他抱着的一堆东西，微微皱了下眉头，“让你去送东西，不是去拿东西。”
八角苦笑着，“小公子，这可不怨小的啊，五皇子总惦记着您，生怕您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什么好东西都往小的手里塞，这还是看小的实在拿不下了才放小的回来的。”
沈姚山无奈，也知道秦煜淼的性子就不再难为八角，一样一样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我记得小库房有太子赏的红珊瑚，他曾说过好看，给他送过去。”
“我还记得……”
八角眼见着事情又要向惯例发展，忙打断他，“小公子，五皇子说今日药苦了，您送那些没用的东西他也不见得高兴啊。”
沈姚山一顿，“那就把树下留的初雪取出来吧，我做些雪梨糕。”
八角笑的眉眼尽弯，差人去办了。
沈姚山看着他，突然说:“你不会是不想去跑腿特意这么说吧？”
八角:！！
“小的没有，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挖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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