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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煜淼瑟缩了一下，将自己抱的更紧。
沈姚山听到八角脱口而出的惊疑不定，也上前看到了蹲在地上环抱成一团的人，他身上的衣物单薄破旧，露出的半边脸颊有些泛红。
“五皇子，您怎么在这里？”他不该好好养病么。
秦煜淼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抬头，但见穿着月色锦袍的少年，目光清冷。他微微抿唇，“……沈大人——”
沈姚山皱紧眉头，看向八角，“你小心些去絮阳殿找人，让他们来这里接五皇子。”
八角应了一声，将灯笼交给了沈姚山，转身飞快地跑了。
沈姚山再次看向秦煜淼，想起杨廷荣的话。
「那奴才在宫里呆了多久，怎会不知道他的行为会惹人注意，他怕是在用心给他主子挑靠山呢。要是改日你出事了，也就说明你不过如此，他尽可以把所有过错推到你身上，好让自己主子清白。这就是宫里生存的手段。」
秦煜淼不知面前人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又碰见他了，虽说他现在很狼狈，但是同他呆在一处他就欢喜了，哪还奢求别的。
他再次打了个寒战，面前便多了一道人影，牢牢将他笼罩，堵住了他承受不住的寒风。
他嘴唇合动，弱弱的开口，“多谢沈大人。”
沈姚山看着他的样子，免不得想起当初逃亡时的景象，那时他还有兄长为他遮风挡雨，可在这皇宫里，秦煜淼什么都没有。
“能同微臣说说，您在这里做什么吗？”
秦煜淼一愣，微微抬头看他，又猛地低下头，他放佛不敢想象他会同他说话。
他吞吞吐吐地说:“这里，是母妃最喜欢的地方……”他顿了一下，落寞的垂下眼帘，“今日是她的生辰。”
沈姚山一顿，想起了秦煜淼的生母原丽贵妃，确实有人说过丽贵妃爱桂花，得宠时崇安帝曾为她建造一宫供她欣赏，也曾听过每年正阳节宫中都要大办。
他有些复杂地看着秦煜淼，自从皇后上位后，就下令全宫上下不得再提丽贵妃，封了同丽贵妃所有相关的宫殿。可他看到的满月宫门却是大开的……
“沈大人，我病情已经好了，明日便可以去御花园了。”
沈姚山眉头一皱，他仔细看了看秦煜淼的脸，微微顿了一下，便探身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贴了一会儿，发现他的额头因为在寒风中吹了一会儿有些泛凉，但确实不再发热后就有些惊奇他的体质。
普通人风寒得七日才能好转，他不过一日便能缓和，这体质也是绝佳了。
秦煜淼没反应过来时突然感觉额头贴上了温热的触感，他惊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停了。
等到那手掌挪开，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想要留住那抹温暖。他愣愣地抬起头。
“你体质好，恢复快，但也该注意身体，不可大意。”
清凌凌的声音放佛幼时母妃为他弹过的竖琴，跳动的乐符一点一点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点头，放下了手，额头的的温度迅速的消失，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留不住面前人。
他捏紧拳头，“沈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沈姚山惊讶的挑眉，不曾想到他现在才问这个问题，“皇子当真不懂？”
秦煜淼怎会不懂，他扶着身后的树干慢慢站直身子，方才蜷缩着的温度也在快速消散着。他比沈姚山矮了一个半头，到他的胸膛。
他微微抬头，平淡的眼眸中总算想起了曾为皇帝宠儿的傲气和自信，“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我有个要求。”
沈姚山眸色一沉，淡声问道:“什么要求？”
秦煜淼眼眸微微亮了亮，一点都不在意沈姚山冷淡的态度，“沈大人，你可知如何同人做好友？”
“……以诚待人，真心交付。”
“那好，我的要求就是成为你的好友……之一。”
沈姚山一脸怪异地打量了他一下，“我的好友之一？”他有些想不明白秦煜淼的想法。
秦煜淼微微别开头，扶着树干的手微微用力，他放佛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如今只是垂首不语。
直到八角带着何箐回来又将秦煜淼带走，沈姚山都没有再说什么。
实际上他也不知该如何同人交好，如何成为朋友。沈家出事时她六岁，平日里被杨廷荣和沈君康看的紧，她幼时身体不好，也不常出门。谁能想到沈家被满门抄斩，她流亡三年，曾经被沈家上下挂念的身体却好了。放佛缠绵了她九年的病只为了遇到归德将军，只为了再次回京。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成为他的好友之一？这可真是难住他了。
—…漫长岁月…—
寒暑天，太阳挂在天边，放佛比平时高许多，刺目的光芒压不住地表的寒冷。
侍卫在太阳下穿着铁甲恭恭敬敬地守卫着，脸颊通红，手都要冻僵了都不动一下。跑腿的太监宫女揣着手，再次加快了步伐。
南书房因着众位贵人放置了许多火盆，温度舒适，压下了人身体的寒气，却无法压下精神的浮动。
太子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试卷，将狼毫笔的笔尾咬出几个浅浅的牙印也不知该如何落笔。
他的后面是比他尚幼的少年，下笔成章，字迹清晰工整。让监考的夫子连连点头。
可不待他将那张试卷书写完毕，前座的人突然转身一把抽走了他的试卷，幸好他及时抬笔才免去玷污试卷。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监考的夫子都摇头叹息，神色有些愤愤，却无一人阻止。他垂首，再次抽出一张纸，从头书写。
显然，这种状况他习以为常，发放试卷时每次都多要了一张。
在他的身后，看到这一幕的如玉小人笑了笑，再次对着自己的试卷审阅。待都检查了一遍，这才起身将试卷递给监考夫子，又坐回了原位取了自己的书查看对错。
不多时，太子也交上了试卷，回到座位拿出了一本杂书。
夹在两人之中的少年不疾不徐，笔下不停，直到铜锣敲响才停笔交卷。
太子回头看着少年，“及格不就行了，还非得写到最后，多无趣。”
少年笑的温软，一双亮如星灿的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并不答话。
少年身后的人笑出了声，“我们不如太子哥哥聪慧，自然得多写些字了，总不好一直擦着及格线让母后训斥吧？”
太子脸色一黑，“老七你这是笑话本太子！？”
七皇子秦烁眨巴了下自己大大的眼镜，无辜的回望，“七弟不敢笑话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是储君，七弟怎敢造次？”
太子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秦烁眼珠转了转，扯了扯前面少年的衣服，“五哥，听说今儿西域那边来了人，晚上要开宴，你同我和太子哥哥一起去呗？”
已经抽条长高的少年目光清澈平静，三年时间，让他从废宫人人欺辱的五子，到现在依附太子，表面尊贵背地被人嗤笑的五皇子。
三年前，太子于御花园碰见他，见他文采好便带在了身边，哪怕他也是父皇的孩子，但却像个下人一样伺候太子，随叫随到，任意打骂。
某次崇安帝无意间看到了他，得知他就是当初丽贵妃的孩子，许是因查清事实的愧疚，许是一时兴起，就打算给他重开宫殿让他当真正的五皇子。
但是太子说他是他的玩伴，不愿他离开，崇安帝也就作罢了。他如今住的，依旧是东宫的下人房。
有无数人嗤笑他，他却觉得如此很好，离他的好友近，且在他没有实力以前，低调行事更易成功。
“呀，对不起五哥，我忘记你如今在宴会上无坐席了，要不五哥你站在我身后吧，我可以少带个奴才。”秦烁天真地看着秦煜淼，一脸诚恳。
秦煜淼摇头拒绝道:“不用七皇子如此麻烦，今晚我还需要写夫子布置的课业。”
太子听了一耳朵，直接把自己的书包递给了秦煜淼，“正好，这个你也帮我写了，晚上的时候我让人给你送些好吃的过去。”
秦煜淼接过太子的书包，“谢谢太子殿下惦记，我一定会认真完成。”
太子挥了挥手，又打了个哈欠，转身趴在桌上呼呼睡觉。
秦烁皱着小眉头，欲言又止地看着秦煜淼，最后叹了口气，“五哥，你这性子就是被欺负的命了。”
秦煜淼没再说什么，拿过了书本作认真学习状。秦烁也顺势不再理睬。
而秦煜淼看似在看书，却把目光瞥向了站在屏风后的身影上。那人手持书卷，不时翻动，他们方才那么大声的讨论都没吸引那人的一眼。
他的手指忍不住再次摸向手腕上已经褪色的五彩绳。他过了三个正阳节了，也收到过许多五彩绳，却从未打算换过。
想起那人几次三番停留在他手腕的目光，秦煜淼压制不住心中的欢喜。
以诚待人，真心交付。他所言不假。
而后他又想起了昨日听到的闲言，忍不住皱眉忧虑，他已经十五岁了，过了年后不久便是他的及笄礼，也不知他要如何过。
朱氏两年前因着边疆开战，归德将军战死沙场，日日哭啼，病倒了就再也没起来，于那年伏暑去了。如今将军府的大门早就落了锁积了尘了。
崇安帝感念归德将军的战功，追封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又赐遗孤沈姚山良田百亩，黄金千两。后又将他提拔到正六品太学博士，掌教授太学生，亦备咨询，参议礼仪，隶国子监。
这几年，崇安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前些时日还咳了血，由此更是整日整日不上朝，留恋丹房。
按理来说，崇安帝身体都如此了，也该命太子处理政务了。可是崇安帝偏不，他设立了内阁，任命杨廷荣为内阁首辅，将政事全全交给了他们。
如今朝堂已经成了杨廷荣的一言堂，民间不知多少人写文章痛骂他奸臣。
如此乱世，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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