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这三个字听着极重,却又没什么分量。顾长歌微微一愣,然后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没关系。”
……没关系。
她说没关系。
顾绍安看着她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泛着沉闷的痛意。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原来……她已经不在意了。
这种认知让顾绍安更是难受,他有想过顾长歌听到这声错过了五年的道歉应该是怎么样的反应,可能会选择原谅他们,但也可能会愤怒,毕竟这么多年的委屈,不是一句道歉可以挽回的。
不过就算她不原谅也没关系,从今天起,他们一定会好好对她,补偿她……
但是他就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一种态度。
没有预料中的愤怒,也没有轰然爆发的委屈,只是无悲无喜,风轻云淡地说:“没关系。”
后悔和愧疚堵在嗓子眼,但是如今,说什么也都是徒劳。
顾绍安苦笑一声,颓败地垂下了头,只觉得眼眶涨涨的,盛着满当当的酸涩。
顾长歌静静地看着好像在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顾绍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的顾长歌已经不在了,永远地沉睡在了异国他乡,时间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是否可以看到顾绍安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抱歉?
她不是原主,也没有承受过原主曾经的委屈,所以没有资格代替她去原谅他们。
就这样吧。
她移开了目光,正打算离开时,已经沉默了一路的白挽云却好像终于缓过了神:“长歌!”
顾长歌脚步一顿。
白挽云坐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身形都是微微一晃,顾绍安急忙将她扶住。
她却挣脱开他的手,疾步走上前来,眼中有着希冀:“长歌,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回来,好不好?”
“……”
顾长歌沉默了两秒,她看着她,问:“回哪里?”
“回……”
白挽云咬牙:“顾家。”
两人之间终究还是太生分了,明明是亲生母女,中间却横着一道无比巨大的鸿沟,现在像两个陌生人一般,每一句话都在揣测应不应该这么说。
“不回。”
顾长歌淡然拒绝。
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着她毫不犹豫的拒绝,白挽云的脸色还是灰败了下来。
她眼眶里含了泪,还打算再说什么,顾长歌却先她一步道:“顾家的这一切顾萱喜欢,但是我没有什么兴趣,我现在就这样过的挺好的,就不劳你们挂心了。”
“你们也不用再劝,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们会尊重我的决定的吧?”
原本白挽云确实是打算多劝两句的,但是顾长歌的话说得没有不留余地。
你们会尊重我的决定的吧?
顾绍安和白挽云对视一眼,只能苦笑一声。
为人父母,他们做了这么多错事,如今女儿只是让他们尊重自己的决定,他们哪里还能拒绝呢?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到,也只剩下这些了。
……
没有顾家出手,顾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切手续都走得顺理成章,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再见顾萱的时候,白挽云差点没有认出来。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她已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已经换上了深色的粗布衣服,平日里一头精心打理的长发现在也如枯草一般,失去了光泽,乱糟糟地堆在头上,眼底挂着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既狼狈又憔悴不堪。
白挽云只觉得心口一紧,毕竟是疼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她差点没有绷住。
“妈妈……!”
一看到白挽云,顾萱瞬间就像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来,但是却被牢牢地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挣扎。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眼泪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掉,顾萱哭的一点都不顾及仪态,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这么多年来白挽云没有看清楚她的为人,但是顾萱却是将她拿捏的死死的。
她知道白挽云心软,也知道怎么做能让她心疼。
为此她特意熬了几天没有睡觉,也没有收拾过自己,才将自己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为的就是让白挽云心疼,这样她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妈妈,我想回家,这里一点都不好……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真的好难受,我想回家,我想你和爸爸……”
白挽云狠狠扭了一把大腿,回想着顾萱做过的种种,疼痛袭来,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她强逼着自己移开视线,声音冷静:“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和绍安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早点看透事情的真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听到她是这些话,顾萱挣扎的动作渐渐弱了下来,她死死盯着白挽云的眼睛,软了声音,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妈妈,你就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我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
白挽云收紧了手指,不为所动:“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就要改正,妈妈相信你会改好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萱的动作停了,她脸上的所有表情也全部收敛,最后变得面无表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重复了一遍,目光冰冷,像是淬了冰碴子一般,看得白挽云心底一颤,只觉得遍体生寒。
顾萱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玩弄指甲,哪里还有刚刚脆弱的样子?
她轻声开口:“白挽云,我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冷血的一个人。五年前能面不改色地将顾长歌送到国外,现在就能面不改色的将我送进监狱。”
“厉害,厉害。”
白挽云脸色一变,顾萱这话毫无疑问是往她心口戳刀子,她瞳孔缩了缩,没有说话。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已经看透了你的真面目,我也不稀罕了。大不了坐几年牢,反正我终究还是会出来的。不过你才是真的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