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手了。”
楚南师听完手下人的话，低声说道。
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顾长歌闻言眼底有一瞬间的怔然，然后了然一笑：“这倒是正常。”
张创和那些名单上的奸细之间，裴义会选谁？
答案完全没有悬念，被人发现的奸细已经完全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必要，倒不如借着张创的手处理掉他们，这样还能更深一步地洗脱张创的嫌疑，何乐而不为？
才是裴义最擅长的手段。
……
张创收到的回信只有两行字。
“本王不日后即将到达姜城，这期间不要露了破绽。”
裴大人亲自来？
看到这一行字，张创顿时松了口气。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继续向下看去。
——“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
“……”
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发凉。
裴义从不在乎这些奸细的性命，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暴露了，只会落的和这些人同样的下场！
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巨手，将他的心脏死死攥紧，捏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想要活命，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要漏了破绽！否则裴义今日可以风轻云淡地让自己杀掉那些人，明天就可以派别人来杀掉自己！
有那么一丝丝后悔的情绪涌上来，却在转瞬间又被他摁了回去。
他要活着！
张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处理了那些人，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楚南师又给了他第二份名单。
“这些…也是吗……”
轻飘飘的一张纸，明明毫无重量，但此刻却宛若有千斤重，压的他抬不起手来。
同样是足足半页纸，人名密密麻麻，同样由他来处理。
“是。”
楚南师淡淡道。
张创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来点什么。
然而楚南师只是低着头处理事情，似乎是觉察到他的目光才看过来：“怎么了？”
“没，没事…”
张创慌乱地移开目光，退下去后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给裴义传了信之后当机立断将那些人处理掉了。
然后楚南师又给了他第三张名单。
第四张。
每次从楚南师手中接过名单，张创的手都抖得厉害，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一重又一重的山峰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人都被查出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他……
难道说…军中所有的奸细，都已经被顾长歌掌握在手中了吗？
这个猜测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但是如果这样，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发现？到底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这两人在故意消遣自己？
张创找不到答案，不上不下的感觉简直快将他折磨到疯掉。
一封又一封的消息往裴义手中送，却一直不见回信，这让张创更加焦灼。
他并不知道的是，裴义在赶来的路上，已经跑死了三匹马。
张创一封接一封的信送到他手里，终于让裴义感到了久违的危机，他渐渐感觉到，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了。
这种事情不受他掌控的感觉简直让他心急如焚，一路上来早就丢失了之前的冷静。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裴义咬着牙，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下去，马儿吃痛，顿时更加拼命地跑起来。
……
城主府里。
楚南师脸色恭敬：“陛下，事情现在完全在按照您的预期发展。”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一张脸生的风华绝代，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神情淡淡，却又有一种天下之事尽数掌握在手中的自信，让人一眼看去，就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景物都黯然失色。
谁都不会想到吧，那昏庸了十几年的女帝一夕之间开窍，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陈纵到底是老狐狸，到底是没有看错人！
楚南师满心感慨。
“城主大人，看够了吗？”
正当他怔神之迹，那对面的女子含着笑开了口。
楚南师猛然回神，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他急忙撩起衣袍就要往下跪：“陛下恕罪！是老臣失礼了！”
“等等。”
顾长歌拦住他，“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城主来了姜城这么多年，想来对陈大人等一些老友也甚是想念，待解决完了裴义的事，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楚南师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浮现浓浓的惊喜：“真的吗！”
“嗯。”
“谢主隆恩！”
虽然顾长歌才刚刚说过不要动不动就跪，但是这件事对于楚南师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因为裴义的原因，他一人来到了姜城，多年强忍着思念不能联系老友，这种痛苦他真的受够了！
如今顾长歌告诉他，他这种日子就要结束了，他怎么能不激动！
顾长歌这次拦不住他，只好受了这个大礼。
她能明细感觉到，这句话之后，楚南师才完全对自己撤下了心防线，真正地接纳了她。
“我还记得我走之前，陈纵那几个老家伙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张纸条，说他们在陈家院子里最大的梧桐树下埋了一坛龙泉酿，就等着我回去喝呢……”
“没想到啊，这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嘴馋，已经偷偷喝了。”
“要是敢偷偷喝了，我回去定然饶不了他！”
谈起和老友之间的事情，楚南师整个人都放松起来。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就连眼神都轻柔起来。
“定然是不会的。”
顾长歌笑道：“我来之前陈大人可是说了，这些年他们见着的所有好东西，可都有给你留一份呢。”
“最好是这样。”
楚南师闻言顿时愉悦起来，嘴上却还哼哼道。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音，顾长歌抬眼一看，发现正是裴霂的信鸽。
她打开窗户将鸽子放进来，半晌后哼笑一声，卷起纸条将之靠近了烛火旁。
火苗像是灵性一把猛然窜高，一口便将纸条吞噬了进去，片刻后化作了灰烬。
“城主。”
顾长歌问，“你说，让辽国换一个国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