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火光距离他越来越近,直至火光清晰明亮地照在他脸上。
是衡朝北境将军府里的裴月臣,库里认得来人,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找到库里,裴月臣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见他冻得不轻,遂先就地为他生火取暖,同时命其他人在附近继续搜索,也许车毅迟也在近旁。
在火堆旁慢慢恢复过来,又喝了几口水润泽喉咙,在裴月臣急迫的眼神中,库里终于能艰难地开口说话了。
“车、车老将军,他……”
裴月臣追问道:“他在哪里?”
“他被水……冲走……”库里指着近旁的岩石,眼泪又涌上来,“他把我托上来,自己、自己被冲走了。”
闻言,裴月臣定定地盯着那块岩石,眼底发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先生!这儿有人!”稍远处有人大声喊道。
复燃起希望,裴月臣腾地起身,飞掠过去,看见一名身穿烈爝军军袍的人躺在一块岩石背后。他的腿骨以奇异的形状歪在一旁,显然是断了,拂开他脸上的乱发,并不是车毅迟,而是一名跟随车毅迟跃入洪水的兵士,此刻已是奄奄一息。
裴月臣从周边捡来树枝,先将这名兵士的断腿固定好,又喂了些水,然后命人将他背出去,其余人等继续搜索。
天将明时,谷外传来消息,车毅迟与余下两名兵士都已在浅滩找到,无一生还。
这是裴月臣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一则,他来北境,是车毅迟特地前往雷鸣堡迎接他,可以说,车毅迟是他在北境认得的第一个人。车老将军的慡朗随性不拘小节,很大程度上消减了他对北境的疏离感。这些年的相处,情义渐深,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不过短短月余未见,竟是天人永隔。
二则,荒原人突然冒险带货走野道,其中缘故固然是因为想要更多的利润,但只怕与楚枫之前关闭马市一事脱不了gān系。车毅迟因此而牺牲,他担心楚枫除了难过还会再加上一层自责。
若她得知了这个噩耗,又该如何自处!裴月臣思及此事,心中沉甸甸的,忽而又想到七公主所言“过刚易折”四个字,不由更加担忧。
*********************************
此时的祁楚枫还未得知车毅迟遇难的消息,一夜未眠之后,等来的是阿克奇。
“我只问你一句话,此事,你知不知情?”
她qiáng制按捺着怒气,质问阿克奇。
阿克奇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谨慎问道:“我听说车老将军为了救人也卷入洪水之中,不知现在可找到人了?”
“没有,至今生死未卜。”祁楚枫抬眼怒视他,“现下这样的结果,你心满意足了!”
“将军!”阿克奇也甚是懊恼,连忙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知晓野道如此危险,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去!”
祁楚枫怒视他:“不危险就可以去?不经过关口,擅入衡朝地界,你难道不知晓是什么罪吗?口口声声为了族人,就为了每块羊皮能多卖出一点银子,就置他们安危于不顾,你这是利欲熏心!”
“我不是!”阿克奇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是想为他们多作打算。”
祁楚枫冷笑:“为他们多作打算?所以要害死他们?”
“我……”
阿克奇百口莫辩,又见祁楚枫尚在气头上,知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遂不敢再说下去,只小声道:“我能不能见见他们?”
祁楚枫挥手唤来一名侍卫,吩咐他带阿克奇去双井塔,她自己则未再与阿克奇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她在军中忙了一整日,仍是未等到车毅迟的消息,赵家兄弟二人更是坐立不安,时不时就派人来探听消息,弄得祁楚枫愈发烦躁,又派出数拨兵士快马前往打听消息。
日暮时分,祁楚枫刚回将军府,阿勒和沈唯重便迎上前来,连同府里头的崔大勇和吴嬷嬷,每个人都在担心车毅迟的安危。
“老车那边还没有消息。”
祁楚枫淡淡道,甚至不敢去看他们的脸,生怕看见他们的失望。
众人只得默然散去,阿勒留下来,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姐,阿克奇在外头半日了,也不知晓他想gān什么?”
想到阿克奇所做的事情,祁楚枫皱了皱眉头,冷道:“不用理他。”
“你不想理他,我让腾腾把他赶走?”阿勒出了个主意。
“……”祁楚枫暗叹口气,“我去看一眼。”
顺着阿勒的指向,祁楚枫出东角门往左望去,看见阿克奇就在不远的槐树下席地而坐。其实他若进府,崔大勇也会招待他在偏堂等候,可他不进去,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好歹是丹狄一族的少族长,此情此景不免看着有点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