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晗现在被楚寰忽悠的不轻,得知他病愈了,一堆话想说。本想拉着慕笙笙再问些宸王的事,但看她一脸疲惫,便作罢了。
沿着小路慢慢散步回去,摘星犹自后怕,此时没有旁人了,她才敢再次说起此事,放低声音:
“姑娘,六殿下为何要将您抓去?他想要害咱们吗?”
慕笙笙摇摇头。
大燕国兵马qiáng壮,对大夏虎视眈眈,多年前楚寰带兵亲自破的边界小国便是如今大燕国王后的娘家,二皇子拓跋弘是皇后亲生,这笔账他们自然不会忘记。
早些年大燕国国力不qiáng,并未被大夏放在心上,那时就算拓跋弘来函说要亲自充作使者朝见,恐怕大夏皇帝根本不会理睬,打发个礼官接待也便是了。然而近些年他们于边境养马,将士日益qiáng壮,大夏不得不重视,所以才要将楚宣放出来。
上一世楚宣与大燕国勾结,楚寰没少吃亏,直到楚寰被斩杀的前半年,他奉皇命亲自领兵出征,历时半年,提了拓跋弘的人头回来。
但他回来时,一切都晚了,大夏京城已经被楚宣率兵控制了。他刚从沙场回来,看到的就是一片血海乱象。
如今楚宣故技重施,再次利用拓跋弘牵制楚寰,而自己就是他的筹码。
慕笙笙不知道拓跋弘是否是一个沉迷酒色之人,但她不敢拿自己的后半生去堵。
此时想到楚宣令人作呕的情态和他在自己腰间逗留的手,她便生出一股恶寒来。
这个人更可怕了。
她不愿再提这件事,囫囵地揭过了。
摘星担忧地看着她,自从回到京城后,姑娘身边总是会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姑娘每次都能应对自如。但是这一次,她难得的在姑娘的脸上看到了一些无能为力。
姜家院子不算大,慕笙笙的两位舅父一回来,姜晗就将她遇见贼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两位舅父忧心她被吓着了,嘘寒问暖了许久,又问她有没有看清贼人长相。
慕笙笙只好说自己被蒙了双眼什么也没看见。
姜大人捋着不存在的胡子,眉头深皱:“云隐寺地处京郊,竟然出了狂妄小贼,这属实是京城护卫不力,明日,我便召集御史台同僚,一封奏折递上去,弹劾军都指挥使。”
“对,就该这么gān!”
两位舅父义愤填膺,从慕笙笙这里离开时已经商定连夜修书召集同僚商定此事。
慕笙笙想拦,又没有拦。一是因为两位舅父刚正秉直,她就算劝了也没用,二是借由此事敲打一番楚宣也好。
他今日当着楚寰的面灰头土脸地溜走,定然害怕此事败落,正如过街老鼠生怕被人发现,索性让舅父把事情闹大,吓他一吓。
用过晚膳后,院子里下人正在掌灯,粉黛拿了盘五子棋来,要同摘星切磋,她二人斗的红脸,慕笙笙在一旁垂首写一些花笺。
她的字不错,画也好,慕雪瑶门路多,她在慕家时以诗句制了不少花笺,可托相思,做便签,又特意绘画于其上,前前后后托慕雪瑶卖了不少花笺画作,充作私房钱。离开慕家后,慕雪瑶来信说那头喜欢她的字画,要她快快多写些。
正苦思冥想没有思路时,宝禄推开门进来,说外祖父正在祠堂等。
微微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事情能瞒过旁人,却瞒不过外祖父。
让他们都留下,慕笙笙独自提了灯过去。
姜家祠堂是姜家宅子里最宽敞恢弘的地方,走到台阶下时,她望着烛影里外祖父挺直的脊背,鼻子发酸。
外祖家一门忠正,都是因为外祖父秉直宽厚,教育子女严苛,而自己……
若是叫外祖父知道她一个小小女子竟敢算计如此yīn暗的诡计,恐怕会立时把她扫地出门。
月影下,她迟迟未动。
外祖父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来,一袭青灰色圆领制袍清正,可隔得远远地,慕笙笙却看见他两鬓已斑白,再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上一世她嫁给楚寰后,没过几年外祖父就因病去世了,姜家刚正不阿,本就在朝堂上没有结jiāo下什么人脉,外祖父一走,更如摇摇欲坠的大树倾塌。
那时两位舅父在朝中必然是举步维艰的。
“笙儿,过来。”
外祖父声音苍老若洪钟,却满含慈爱,唤道。
慕笙笙走过去,他从手旁的窄匣里拿出一卷画轴,轴木上的黑漆锃亮,但展开时,画布的边缘处已经泛了huáng,宣纸发出清脆的声响,可见是珍藏多年的东西了。
画卷缓缓展开,远山淡影间,一汪清泉流淌,女子盈盈回眸,一袭素衫清婉若松间明月。
绘画之人甚至没有用任何色彩修饰,只一根细毫便将女子之美与山水之美尽数付于纸上。